杨廷和此刻很无奈的应了一声,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完全就是个苦差事,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先不说那些朝廷重臣,仅仅那些皇室宗亲就能把他给生吃了!
但是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杨廷和为人正直,又是内阁仅剩的元老,是皇上亲封的首辅大臣,况且现在是太后亲自开口请他主持大局,他又怎么能再退缩?
所以就算是丢了脑袋,杨廷和也得把皇位继承人的事情办好,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太有压力了!
杨廷和出了乾清宫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办才合适?现在局势混乱,皇室宗亲都想着上位,自己一个外臣,稍微出现一丁点儿的偏私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若是直接去和皇室宗亲们商量,估计杨廷和都走不出人家的大门!可如果和朝中的官员商量,又有几个人是不偏私的?况且谁能撑得起这个压力?他现在可是连一个能够商量的对象都没有啊!
回到家中之后,一阵烦闷的杨廷和只能憋在书房唉声叹气,这时候他儿子杨慎走了进来。
“父亲,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唉声叹气啊?”
“皇上驾崩,后继无人,然而大明不可一日无君,这皇位继承人可不是小事情,你爹我实在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啊!你说我能不唉声叹气么?”
听到这话,杨慎立刻建议道:“父亲,这件事情太大,太后难道没有表明她的意思么?”
“太后表明了她的意思,但是她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要让你爹我去出头,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可不好干啊!”
杨廷和苦笑着叹息一声,现在他是真的很头疼!
杨慎看到父亲如此的苦恼,就立刻开口劝说道:“父亲,有时候您要放宽心,虽然现在这个局面给您的压力很大,但是您再仔细想想,这也说明您是咱们大明的栋梁,朝廷上上下下还指望着您去主持大局啊!只要您是为大明分忧,就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更用不着为那些琐事苦恼。”
“你说的我都明白,太后也说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听我差遣,整个大明都由我来安排,但是为父有些力不从心啊,说到底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若是王阳明还在京城,我也能找他商量一下。”
杨廷和现在能想到的帮忙之人就只有王阳明了,可是王阳明已经回江西养病了,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再去江西啊,况且就算是他真的去了,估计王阳明也会以重病为理由拒绝,毕竟现在独揽大权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弄不好就得掉脑袋啊!
“父亲,王阳明虽然在天下士子心中犹如圣人一般,可是他这人实际上浮夸的很,整天只做不切合实际的事情,而且善于蛊惑人心,要这样的人帮忙,到最后很可能会越帮越忙!”
杨慎也知道父亲想要借助王阳明的影响力帮自己稳住局面,但是他非常不喜欢王阳明这个人,觉得对方行事霸道,不切合实际,嘴上讲着知行合一,实际上却都是在湖弄人!
“王阳明虽然确实浮夸了一些,但他也是有真才实干的,况且人家的影响力很大,这一点母庸置疑,若是由他出面调停,说不定眼下的局势会更稳定!”
杨廷和看重的是王阳明的才能和影响力,毕竟现在朝堂之上除了自己和王阳明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再挑起大梁了!
杨慎看到父亲一心想要去找王阳明,就立刻开口说道:“父亲,若是您找王阳明帮忙,还不如直接去找李霖,李霖为人踏实肯干,还掌有商贸海运等特权,手中的财富也非常惊人,他的人脉比着王阳明更广,只不过此人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而已,若是能够得到李霖的帮忙,那些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肯定都不会再有太多的怨言!”
听儿子这么一说,杨廷和突然想起了李霖,因为对方确实也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并且也兼职内阁大学士,只不过因为他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太忙碌,所以平时根本不在内阁。
“李霖确实不错,资历、人脉、才能都很好,我怎么把他忘了?他现在在哪儿啊?”
杨廷和已经好几年没有收到李霖的消息了,因为前几年的时候,对方还在忙着打深水井,这几年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一些什么事情,而工部也没有因为李霖的神出鬼没耽误工程进度,所有的工程一直都完成的非常好!
“儿子听说李霖前几天刚回京,现在应该还在京城,毕竟国丧期间不可能再出远门啊!”杨慎提醒道。
杨廷和闻言点点头:“皇上驾崩的时候李霖确实回来了,我记得上次在礼部还见过他一面,不过当时忙着办其他事,并没有和对方打招呼,只要李霖没有离开京城就好啊!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杨廷和不想耽搁太多时间,所以赶紧让人备马前往李霖的府上。
此刻的李霖正在自己家后院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的也是皇位继承的事情。
朱厚照比着正常历史轨迹多活了十年,这十年对于大明今后的历史走向有着巨大的影响,至少可以让后面几十年内不会出现大的变动,百年之内不会有大的衰败,当然,时间越长,影响也就越小,说不定到时候又会回归之前的历史轨迹。
但是不管以后发展如何,只要是现在能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
李霖现在看起来是五六十岁的老者模样,等到几十年后他会不会再次返老还童还很难说。
如果李霖就这么的寿终正寝,那么他也清净了,今后不用再掺和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如果李霖几十年后再一次返老还童,周而复始的长生不死,那么他也能接受,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除了李霖自身的问题之外,现在大明的继承人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让朱厚熜继位,那么大明今后的历史走向肯定还会朝着正轨逐步靠拢,可如果让其他人继位,今后又会遇到许多不确定性的事情。
不过大明现在已经很强盛了,不管今后是否出现不确定性的突发事件,至少不会造成大的灾难,这也是李霖最想看到的局面。
可是选定继承人都是太后和皇室宗亲商量,李霖一个外臣根本没什么权利去更改,况且按照皇明祖训中的兄终弟及这一说法,也确实是该朱厚熜继位。
如果李霖非要干预,那么就需要动用一些手段,到时候虽然可以引导大明走向更强盛的道路,但是也会让自己今后的日子变的很麻烦!
李霖这些年闲散惯了,他既不想无所事事,也不想过于忙碌,还像这些年过的充实即可,所以他现在并不打算对大明的未来进行过多的干涉。
就在李霖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向他禀报有客上门。
李霖听到这话略显意外,因为他现在虽然是工部尚书,看起来官职不小,但是并没有实权,也从不干掺和朝中的事情,况且朱厚照驾崩之后,宫里宫外应该都是忙的一锅粥,没有人有闲心来他这里吧?
虽然心里好奇,不过李霖也没有多想,立刻起身去了前院。
“哎呀呀,李大人好生自在啊!您这里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实在清幽的很啊!”
杨廷和是第一次来李霖府上做客,虽然李霖家里没有那么多下人,不过这样也不会有太多鸡毛蒜皮的家务事。
而且李霖没有娶妻,家里只有两个洗衣做饭的丫鬟伺候着,这在别人眼里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李霖也是一品大员,况且家中十分有钱,若是不娶妻生子,于礼法根本不通,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当然,外人背地里也都有很多猜测,觉得李霖在外面有家室,毕竟李霖经常天南地北的跑,很少在府上居住,甚至还有传言说李霖在海外早已娶妻生子。
杨廷和看到李霖家里环境优美,又安静舒适,这不禁让他心里一阵羡慕,因为他每天除了要为自己的事情心烦之外,家里还有许多糟心事,经常忙于应酬而没有时间过清净的日子。
李霖也没有想到内阁首辅杨廷和竟然会亲自过来,所以立刻笑着说道:“寒舍除了清净还是清净,让杨大人见笑了,您老赶紧里面请吧!”
“哎,我现在是想清静却不得清净,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哪里像老弟你这么的悠闲啊!”
朝中众人都不知道李霖的真实年龄,毕竟李霖看上去年纪并不是很大,再加上李霖和王阳明走的比较近,所以大家觉得李霖和王阳明的年纪差不多,应该是在五六十岁左右。
杨廷和今年都七十多了,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若是没有此次的事情,他都打算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但是谁能想到朱厚照会突然驾崩,所以现在的重担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李霖听到杨廷和说出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打算和他商量新帝登基的事情,毕竟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朝中这么多的官员之中,有资格参与进来的也就只有王阳明、李霖二人了,其他几位要么资历不足,要么能力不足,而王阳明上个月又回江西养病了,所以现在也就只有他能跟杨廷和说得上话。
“杨大人您是朝中重臣,是咱们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您劳苦功高,在下这种闲散的人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啊!”
“老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样都说的老夫臊得慌了!老夫哪里能担得起那么高的评价,老夫只不过是年纪大点儿,熬出来的资历罢了,跟老弟您的能力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啊!”
杨廷和这话也不是谦虚,因为这么多年来,李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同样的事情若是交给他杨廷和去做,肯定没有李霖做得好,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杨大人您就别客气了,咱们兄弟两个还有什么是要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开口就行了。”
“哎,实不相瞒,老哥哥我现在真的是遇到了难处,今天过来就是专门听听老弟你的意见。”
这时候杨廷和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原原本本的和李霖说了一遍,基本上没有什么隐瞒之处。
这些事情和李霖猜测的也都差不多,毕竟这个时候的局势就是比较混乱,处理不好里面的关系很可能会出现八王之乱那样的情况!
听完了杨廷和的这些话之后,李霖非常直接的问道:“杨大人,您现在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么?”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定下来之后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对?”
“杨大人您心里选定的是谁啊?”
“献王次子朱厚熜,今年二十五,论资排辈第一位就是他,如此一来,大部分人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那不是挺好的么?”
“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各地藩王的实力有强有弱,这献王都死了二十年了,长子又早夭,朱厚熜是献王次子,本应该继承王位,不过皇上前些年忙着处理政务,并没有马上给朱厚熜册封,这就导致献王这一支的势力比较弱,若是让朱厚熜继位,其他几位皇室宗亲恐怕会心生不满啊!”
“其实这个事情也没有杨大人想的那么糟糕,因为皇室宗亲现在的势力大不如从前了,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当初的宁王、安化王这些拥有造反能力的藩王,所以不管选谁,下面的皇室宗亲都不可能造反。”
李霖说的也是实话,因为自从当年宁王造反之后,各大藩王的势力被削了又削,再加上朱厚照喜欢打仗,自己手里培养的兵马足以碾压所有藩王,所以现在就算是朱厚照驾崩,各地藩王也没有胆子造反。
杨廷和想想也是,忍不住夸赞道:“还是老弟你的话一针见血啊!老夫怎么没有想到呢!老夫之前是急湖涂了,忽略了兵马的问题,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