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方天定只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小雪不断飘落。
江南下雪可真不多见,居然被他们给遇到了,也算是点背。
这年头,道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本就不好走,若是被打湿,更加难行。
庞万春打马走到方天定身边,问道:“大郎,下雪了,要不要撤军回去?”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天降小雪,对于我们是困难,可是换个角度想,敌人想不到雪夜偷袭,定然失之戒备,我们可以一鼓而下越州,这就叫出其不意。”
庞万春道:“也见的是。”
雪花不大,却是很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众人身上就被染白了。
突然,只听得啊的一声,一个士兵跌倒在地。
方天定连忙问道:“朱振,怎么样?”
朱振回道:“好像扭了脚。”
方天定跳下马,道:“你骑我的马!”
朱振道:“没事,我还能走。”
朱振所在伍的伍长赵山也说道:“首领无需担心,兄弟们会扶着他走的。”
方天定喝道:“朱振!”
朱振立定,回道:“到!”
方天定道:“上马!”
“是!”
朱振上马。
方天定高声叫道:“我们都是手足兄弟,我方天定绝不放弃,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
“是!”士兵们高声回道。
群情激昂,士气高涨,行军速度骤然加快了一截。
拒绝了庞万春等人让马的打算,方天定和众士卒一起步行。
幸亏下雪,城镇外无人走动,大军行动无人发觉。
这个时代的人,交通基本靠走,并不觉得赶路辛苦,很快,九十多里就过去了。
一骑探哨来到方天定身边,汇报道:“首领,前方至浦阳江,渡口立有营寨,保守估计有五百人。”
方天定召开向导,问道:“可能绕过?”
向导回道:“此乃必经之路,另一个有足够船只的渡口,在上游二十里处,需要多走百余里。”
方天定无言。
这只军队初见铁军雏形,却还不是铁军,一夜行军百里可以,根本不可能一夜奔袭三百里。
体能和意志都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
详细问了营寨情况后,方天定思忖片刻,下令道:“熄灭火把,隐蔽前进,准备作战。”
此次夜袭已经失败,除非能够全歼守军,然而这基本不可能。
但总要打一仗才好撤离,不然大家白跑一趟,怕是念头不通达。
借着雪光,大军到了营寨附近。
隐藏在暗处,只见一丈高的寨墙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火盆,有兵丁不断巡视着,四角望楼,同样有人值守。
看这些士兵的精气神,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方天定指着寨墙,问道:“万春,能不能指挥弩兵,射杀这些守卫?”
庞万春道:“或可一试!”
方天定令高可立带领马兵准备追击,随后示意庞万春展开攻击。
弩手们放下扭力弩固定好,从背后取出木矛插在地上,准备攻击。
庞万春小声吩咐道:“都有,以我弩炮发射为信号,极速齐射三轮。”
咻咻咻咻百余根木矛同时射出。
啊惨叫不断,寨墙立刻被清空。
只是寨内已经被惊动,喧哗声中,只听得一声大喝:“杭州贼来袭,放信号,通知城内!”
呼喝过后,一个红色的孔明灯缓缓升向天空。
“看我手段。”
庞万春取弓搭箭,只一下,孔明灯落下。
“好手段!”众人喝彩。
只是,又有十余只孔明灯升空。
庞万春悻悻地放下弓箭。
哪怕联手小李广花荣,也不可能瞬间射落十余只孔明灯。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准备厮杀。
方天定喝道:“展开阵型,准备强攻!”
打起火把,枪手排成三列,刀手夹杂其间,缓缓向着营寨逼近。
身后,弩手们交替前进,确保寨墙上的守军不敢冒头。
“啊”惨叫后,一个枪手倒了下去,枪阵随之出现了一个缺口。
原来,地面上已经被挖了陷坑,幸亏里面没有铁蒺藜竹签等物,枪手只是扭了脚而已,然而他只能退出序列。
方天定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弩手换火箭,放火烧掉这个营寨。”
弩手得令,立刻给木矛绑上桐油包,点燃后发射出去。
空中下了一场流星雨,只是会有大火。
瞬息之间,营寨内就冒出了二十余处火苗。
流星不歇,五轮过后,火势已然不可灭,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只是营寨内毫无动静,非常诡异。
情况不明,方天定喝道:“停止放箭,全军撤退!”
弩手立刻收拾起弩炮,在枪阵的庇护下开始撤退。
看到撤退中的阵型不乱,方天定满意地点了点头,喝道:“官兵已有准备,且退,来日再战。”
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要能打胜仗,更要能在失败是退而不乱。
此刻撤退,两千军队完全表现出了平日训练的水准。
军队刚刚退出一里多,只见营寨前开了个地道,三百多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尾随着义军。
这些人阵势颇为整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不想放义军轻易离开。
“这官兵,端得精锐!”白钦赞道。
方天定颌首。
从这些兵卒的表现,就能够知道原时空中的方腊势力为何没有打下越州了,非不为也,实乃不能也!
距离杭州不过百里,越州同样是富庶之地,若是能打下,方腊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地方。
“报”一骑探马身上带箭,冲到近前道:“后方县城杀出五千军马,拦住了去路。”
方天定大惊,下令道:“高可立,领兵五百,杀散后方军队,其余人等,随我杀敌!”
高可立道:“四百足矣!”
点了一百枪兵,一百刀手,二百弩手,转身向后。
剩余枪兵刀手列队五排,弩手各据侧后,徐徐向前。
天晓时分,大军到了前面,只见五千军马拦在路上。
路两侧有三丈宽的河,只有打通道路,才能继续前进。
阵前走出一将,笑道:“无知草寇,居然妄图侵犯越州,岂不知我等你多时了。”
方天定喝道:“吾乃方天定,来将通名!”
这将道:“原来却是贼首之子,吾乃刘子羽,正要借你人头见功。”
白钦大怒,打马上前,喝道:“狗官,可敢与我一战。”
“找死!”刘子羽身后飞出一员偏将,举刀直取白钦。
白钦打起精神,提枪迎上。
双马绕蹄,刀枪交加,两人斗了二十余合,白钦拨马便走。
那将如何舍得功劳?打马追上。白钦取出标枪,倏地出手,把那将标落马下,又回马一枪搠死那将。
得了头功,白钦耀武扬威道:“狗官不过如此,谁敢来战?”
刘子羽大怒,挥舞长枪,抢了出来。白钦正要逞本领,正面接住。
斗了二十余合,白钦力怯,觑了一个破绽,拨马便走。
方天定瞧的真切,这次白钦不是诈败,而是真的打不过刘子羽。
走了十余步,白钦故技重施放出标枪,却被刘子羽拨开了标枪。
眼看白钦就要被追上,方天定打马而出,接住刘子羽,喝道:“休得伤我大将!”
刘子羽并不搭话,挺枪便刺,方天定舞动方天画戟架开长枪,反手刺了回去。
八蹄翻飞,枪光戟影,两人你来我往,连斗了百余合,未见胜败。
众军看得目眩神迷,竟然忘了喝彩。
又斗了五十余合,刘子羽力怯,拨开方天画戟,回归本阵,喝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若是迷途知返,朝廷自当重用,若是击辽有功,拜将只是等闲。”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阁下武艺高强,谋略出色,何故守越州这腹心之地?”
昏君奸臣作祟罢了,只是这话刘子羽如何能说?只得闭口不语。
方天定又道:“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朝廷酷逼花石纲,吾家富豪尚且不能忍受,平民如何?
今年又旱,粮不足用,朝廷非但不体恤,反而勾结大户压榨平民,卖田地只是等闲,又有多少卖儿卖女尚不可活的?
如此朝廷,不反何用?”
刘子羽无言以对。
花石纲之害,有识之士无不了然于心,劝谏者不少,只是皇帝不改,为之奈何?
口舌之利无益,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打开回家道路!”
“杀!”
铜锣响起,千五军队如林而进。
刘子羽脸色一变,暗暗惊叹反贼的精锐,却也没有退却,喝令兵卒迎敌。
弩手首先发动,数百根木矛射入官军阵中,立刻射翻了百人。
只是伤而不死,前排的人都穿着精良的步人甲,坚硬的木矛根本射不穿。
虽然未死,这些步卒在巨大的动能下,也受了内伤,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
不需要刘子羽下令,宋军阵后弓手放箭反击。
千余箭枝,犹如雨下,哆哆哆地打在义军头顶。
一如宋军,义军士卒当即被射翻数十人,哀嚎惨叫不绝。
义军有甲,是是浸泡桐油一次的藤甲,属于半成品,抵挡普通弓箭尚可,对付神臂弓这等强弓则有心无力。
再则,普通弓箭不能透甲,可是数量太多,总有命中无甲处,同样伤人。
“莫要慌乱,继续放箭!”方天定喝道。
双方对射了四五轮,义军损失近百人,宋军损失了四百余人。
若是人数相等,方天定自然不介意对射到底,然而义军人少,背后又可能出现敌军援兵,不能僵持。
最重要的是,弩手们箭矢不多。
长途奔袭中,每个弩手只有八根木矛,两根铁箭,营寨中去了六轮,每人只余五根箭矢,火力无法持久。
方天定喝道:“换铁箭,掩护枪阵上前接敌。”
于此同时,刘子羽也挥动大军,压迫而来。
激烈的碰撞,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