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滚滚大江更显得湍急,黄色的波涛带着泥沙、残枝败叶,翻涌着向东流去。
一只长长的船队,划破黄色江水,向着上游驶去。
虽然逆水,却是顺风,船队速度不慢。
义军水军已经整备完毕,准备再次进攻梅子洲。
旗舰内,严勇环视左右,道:“各位,上次作战大败亏输,实乃我水军之耻辱,此次必须打下江心洲,以洗前耻。”
“是!”其余九人回道。
严勇、李玉、成贵、瞿源、乔正、谢福、费保、卜青、胡显、胡俊,一共十员大将。
除了倪云和狄成远在外海赶不回来,水军大将全部聚集。
上次失利,真是太惨了。
水军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这火不把梅子洲宋军烧死,便把自己烧死。
复盘了一阵战术,严勇说道:“各位兄弟,水军已经输不起了,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九将拱拱手,各自去往座舰。
严勇带费保乘一船,李玉与卜青、成贵与胡显、瞿源与胡俊两人一船,乔正、谢福各自一船。
费保等人屈居副手,却也没有意见。
因为六艘大船,都是新福船,与楼船、车船全然不同,不熟悉也没办法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不一刻,梅子洲在望。
严勇下令道:“各舰依次通过,抢占上游。”
令旗挥舞,主力舰船帆稍偏,滑进了梅子洲北面的水道。
准备就绪,严勇喝道:“冲过去!”
风帆尽展,船速又快了一截,直往上游冲去。
梅子洲上宋军看到,早就吹响了号角。
待到船只靠近,十余个黑点从洲上升起,又向着船队落来。
这是宋军的投石机。
梅子洲上,一共有十五台投石机,可发五十斤大石。
虽然射程不远,控制航道却毫无问题。
严勇看着急速飞来的石头,说道:“不管他,冲过去再说。”
噗通,水柱冲天而起,却没有一个打中的。
投石机的弹道并不稳定,对付运动目标吃力的很,能不能打中,全看脸。
显然,新福船的颜值很高,宋军投石机却很丑。
除了命中率,装填再次发射的速度也是让人捉急,第二波石头刚升起,前面三艘新福船已经穿过了航道。
砰,严勇只觉得船身一震。
一颗石头正中旗舰。
“点有些背啊。”严勇不无自嘲地想到。
不过这点动静,对于在海上历练半年的他来说,小菜一碟。
大风大浪中都闯了过来,还能淹死在这大江里?
“报告,落石击穿了渔网,没有人员伤亡。”
严勇令道:“命令后方战船,注意规避。”
后方二百余战船都是小船,可没办法撑起渔网作为防御,吃一颗石头,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不一刻,小型战船进入航道。
宋军投石机一刻钟发射一波,小船上的水手都是拼了命的划动船桨。
砰,一个大石落在船上,立刻砸穿了一艘小船。
四分五裂。
碎木飞溅之下,中者立时殒命。
前后八波投石,一共命中十一艘战船,义军损失了五十余人。
损失微乎其微。
抢占了上游,地利优劣立刻转变。
向上驶出十余里,严勇喝令调头,准备强攻梅子洲。
太平州方向,也有二百余只船、五千多人赶来汇合。
他们才是登陆战的主力,新福船率领的战船,只负责压制宋军水军,掩护士卒抢滩登陆。
“投石机,准备!”
严勇一声令下,船员们扯开船顶的遮拦网,拉开甲板上的投石机。
为了攻打梅子洲,每艘船上加装了十八台投石机。
六艘船分前后两排,每排三艘,各自下锚。
“火油弹,发射!”
咻咻咻一百零八个罐子冲天而起,落在梅子洲西头。
相比宋军传统的投石机,进一步改良的扭力弩炮发射速度极快,一刻钟可以发射十波。
顷刻间,罐如雨下。
闻到火油的味道,宋军情知不妙,却又无可奈何。
传统投石机搬动不易,宋军便是想反击,一时半刻也无计可施。
“点火!”
百余个火球从船上飞起,直落洲头。
一瞬间,大火冲天而起。
费保叹道:“如此神器,四海可平!”
严勇笑了笑,道:“投石机准确性太差,打击岛屿这样的固定目标还行,船对船却不行。”
想到海上历练的日子,他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那是海盗留下的伤疤。
大海,不只有风浪带来的危险,还有海盗猎杀的风险。
收回思绪,严勇下令,道:“传令,抢滩登陆!”
早就蓄势待发的运输船一窝蜂向着梅子洲划去。
战船也准备弓箭刀枪,随时准备接战。
看到义军登陆,宋军终于按捺不住,三个水门全部打开,战船依次出寨,向着上游开来。
他们也知道义军水军火药凶猛,出战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没办法,再不拼死一战,便要被人堵在水寨里了。
严勇冷笑,道:“全部击沉!”
六船拔锚,升帆,炮舱依次打开。
上下两层,每层每侧设炮三十六,若有需要,甲板亦可装炮十六。
在接舷战为主流的今天,这就是无敌大杀器。
真的无敌。
轰隆隆惊雷滚滚中,宋军大船不断沉没。
讲真,要不是鼓捣出水雷这样的神器,宋军想击败义军,真是千难万难。
半个时辰,宋军大船没了一半。
见势不妙,宋军令旗挥舞,各船纷纷调头,向着下游逃去。
打不过,且出海北上,留有用之身再来厮杀。
严勇冷笑道:“追上去,杀!”
不把宋军水军杀个片甲不留,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福船转向下游追杀,其余小船开始抢滩。
洲上多滩涂,又是刚下了雨的,踏上去,顷刻间便被陷住。
好在义军早有准备,前锋士卒抱着木板、稻草等物铺下,不一刻便开了十余条路来。
方杰穿着板甲,提着大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
呐喊中,士卒们跳下船,向着洲上冲去。
咻轰
十五块大石落在军阵中,瞬间把七个士卒砸成了肉泥。
仅此而已了。
飞石杀伤力,不止在于直接砸,更在于落地后二次弹射。
滩涂松软,落石不能弹射,便是废了大半的威力。
没等第二波飞石落下,方杰已经冲上了滩涂。
时间卡的正好,大火已经熄灭,前面一览无余。
“杀!”
大喝中,方杰带头冲了过去。
宋军已经过来阻截,只是不敌方杰凶猛,瞬间被砍翻了五六个。
方杰副将杜微从腰间抽出飞刀,对着那些勇猛作战的宋军便射。
银叶飞舞中,不断有宋军将校中刀到地。
以两员大将为箭头,各士卒蜂拥而至,提着刀枪不断砍刺。
连续三天大雨,宋军被水泡的手软腿酥,又没有热饭热汤,只用干粮泡冷水对付肚子,如何还有力气酣战。
甫一接触,宋军便被杀的节节后退。
眼看事不可为,不断有宋军士卒落了刀枪,跪地请降。
有人起头,请降便是一片一片的,不过一个时辰,宋军全部投降。
梅子洲下。
若把长江比作江宁食道,梅子洲便是咽喉,驻扎其上的宋军便是那根卡在咽喉里的鱼刺。
鱼刺即去,浑身通泰。
宋军水军沿着江流向下逃去,严勇只是穷追不舍。
直直杀到金山下,又有义军水军偏师截住宋军水军厮杀了半晌,才结束了这场追逐。
宋军水军,非死即降,一个没能走脱。
如此,至芜湖之下,大江全为义军所有,划江而治大势已成。
只待打下江宁,建国登基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