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然而都焰的倔,似乎过了多年丁点儿都没有变过。
待在应龙神殿的日子,青木臣对黑风友善温和印象颇深,而都焰这倔种,印象恰恰相反。
无法忘怀木头每次去马厩帮黑风刷毛时都焰嚼着干草沉着眼睛,打着哈欠用略带鄙视的目光瞧着自个主人的样子,青木臣每次都觉得好笑。
木头是名扬四海,誉满荒的一方神君,连那些修道为尊,德高望重的仙人老头都不敢用这样的目光瞟他,却被自个的马儿这样看待,想来木头内心一定十分崩溃。
对此青木臣不知该说什么,小火这匹马儿让木头头疼,这是应龙神殿神尽皆知的事情,连木头的亲表弟凤熙神君都时常拿这件事嘲弄调侃他。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
凤熙神君那日来应龙神殿,推杯交盏间堂而皇之跟他抢食,青木臣觉得这家伙有些厚颜无耻,仗着自己是禽鸟之王百鸟之主就光明正大欺负他。大家同桌为鸟儿,凤熙这厮同木头又是手足,是铁打的亲戚,怎么也不看在木头的面上分些吃食给他,那可是木头专门让牙将为他烹调的吃食,怎么凤熙一来,全进了老鸟儿肚子里。
“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小火还是欺负你,你难道一点儿也降不住它?你看看你袍子上的水”凤熙执着筷子抽了抽鼻子,眉儿一挑露出嫌弃的表情,“好大一股子牲口味儿,你家马厩是不是该打扫了,小火那匹倔种,你多久没刷了?”
木头俊眉微蹙,瞟见他被晾在一边,可怜巴巴望着盘子里的东西,一筷子敲上凤熙神君的手背,狐帝夫人有些尴尬,敛了眼睛自顾吃菜喝酒,也是,满桌就她一个外人。
“哎呦我的爪儿!”
木头那一下也不知用了几分力气,凤熙神君抽手痛叫一声,禽鸟之王百鸟之主这个样子,让青木臣笑弯了眼睛。
“表兄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那麻烦的徒儿付出多少心血,吃你盘蝉蛹怎么了!要不要这么小气!”
木头用筷子从盘里挑出几只肥大的,放在面前掰成小块喂他,青木臣颇为自得,然而又觉得木头太过耿直,光明正大这样不是下了禽鸟之王的面子?就算是手足是铁打的亲戚,如此玩笑也没什么,但这桌上可还是有狐帝夫人在,她可是外人,作为表兄,他觉得木头还是应该给凤熙神君留点脸面的,虽然凤熙这厮的确厚颜无耻。
然而木头这厮,似乎并不怎么顾及脸面这种东西。
“这儿不是只有你一只鸟儿!”木头耿直道,“这个季节南郊没这东西,前几天我特地飞到别处抓来的,本来全是它的,今天倒是便宜了你!”
之后凤熙神君话题一转,又去说四公主,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说到最后狐帝夫人离开,凤熙才继续开腔埋汰木头。
“小火该揍还是要揍的!”他把玩着包金扇子道,“它虽是舅舅留给你的遗物,却从没正眼儿瞧过你,更别提拿你当主人,若你狠心揍它几下,揍得服帖,没准它就给你骑了。”
木头没说什么,青木臣想起早上的时候,那条叫文成的小青龙刚离开,木头便心血来潮提了桶清水带他去马厩刷洗黑风,结果刷到一半,都焰却不知撒哪门子癫,迈着蹄子小跑过来,踹飞水桶,他叫了一声提醒木头小心,木头及时抽身躲开,浑水只浇湿了他部分白袍。
因降雨关系,空气湿的惊人,到狐帝夫人离开木头的白袍也没有干的样子,确实臭臭的,闻着一股子牲口味儿,其实青木臣也知道马厩无法彻底清扫非侍卫懈怠,而是侍卫每回去打扫,都焰都要撒上一阵子疯,不是尥蹶子踹翻水桶,就是张嘴气势汹汹追着打扫的侍卫咬,侍卫们很无奈,只能清扫个大概,只是让南郊的马厩看上去没那么脏罢了。
而结果就是这样,青木臣跳到木头身上,刻意避开那块水迹,然而还是能闻到空气里的牲口味儿,嗯这个时候的木头臭臭的,不过随便,反正他不嫌弃。
“揍有用的话,我还骑黑风做什么?”
木头阴着脸说这句,凤熙神君笑得放肆。
“倒也是。”凤熙神君道,“我觉得小火就是仗着它是舅舅留给你的神马,认定你不能拿它怎么样,所以才这么放肆,这么光明正大欺负你,即使你真狠下心揍了吧,它也认定你舍不得下重手其实关于如何扭转你和它之间糟糕的关系,我想了好多好多年,最近这些日子终于想出个妙不可言的点子,你要不要听听?”
木头摆明不信,“你且说说如何妙不可言?”
“你让侍卫将小火从马厩牵来,捏诀施咒,画地为牢。再让牙将拿菜刀在它身上选一处不要紧的部位,割一块肉下来,拿去伙房烹好做成下酒菜,再温上两坛好酒,咱俩吃着让小火搁院子里看着。它是神马,反正不会死,缺掉的一块几天也就长上来了,凭你和他的关系你也不心疼。这招儿真是极有威慑力,量它以后也不敢放肆欺负你了,你说妙不妙?”
青木臣当时在旁眨眼听凤熙神君故作正经说这糟,虽知是玩笑,仍觉得这老鸟儿真会瞎想,这哪里是妙不可言,分明就是馊主意,木头要是傻到真这么整,一定摊上“欺负坐骑”的坏名声,到时小火一定更记恨他,说不定按小火的脾气,会跟木头拼个鱼死破。
“妙你的鸟爪儿!”
木头骂了句,青木臣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爪子,动了动脚趾,觉得很有意思。木头好看的皮囊之下果然藏了一颗有趣的灵魂,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见过有哪个神仙用鸟爪骂人的,听着喜感,还不乏创意!
挺好挺好!
他蹦到木头膝上,木头自觉伸手,任他蹦上手臂,又任他蹦上肩膀,任他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下巴。
“你能不能不要骂我的爪儿!”凤熙不满道,“刚被你敲那么一下现在还疼呢,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只鸟儿,要骂你骂这小家伙的爪子,他的比我的可爱多了!”
“那是精致”木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小爪子,挑眉挤兑凤熙神君,“不像你的,老榆树皮一般,糙得妙不可言!”
青木臣当时在木头肩上笑弯了眼睛,他想或许这就是无法割舍的原因吧
他喜欢好玩的家伙,而木头恰恰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所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