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很相信他的那位大巫,寒少宇拒绝他的后果,就是那日被倒吊在一棵大树上,被抽了两百鞭子。炎帝那个老家伙就在旁边看着,故意点了兄长亲自动手,他的大巫还早有准备,专门带了一条鞭子来,不知是什么材质,但那条鞭子上一定下了什么巫术,抽在身上当即皮开肉绽,伤口烧灼般火辣辣地疼。
他是一条应龙,即使化形身体也有厚重的鳞甲保护,非凡兵可伤,但那条鞭子却可以抽裂他的鳞甲,在皮肉上留下烧灼般的鞭痕,炎帝就在旁边站着,看样子是打算欣赏完这场刑罚之后再离开,因他盯着,兄长并不敢手下留情,几乎每一下都用尽力气。
捱了一百五十鞭之后,寒少宇的身体发热,头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旋转中他看到炎帝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感觉胸中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那一瞬间,有喷薄而出的迹象。
然而在这迹象发生前,有一只温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有一泼清凉的水浇到他脸上,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姑娘,看不清面容,但她身上的味道清甜,飘进鼻子里飘进身体中,一下子便冲散了那些呼之欲出东西。
“嫣儿”
迷糊中他轻轻叫了一声,但他知道不是,这小丫头的年纪很走路也会踉跄,嫣儿要比她年长一些,触摸他时也会叫他不会这样默不作声。小丫头身上是一种花清甜的香气,这个季节,部落里的花正值盛开,部落里的女人会将这种花采摘下来用作食材,寒少宇并不喜欢这种花做出的食物,但因这种花,从来不关心时节更替的他,却嗅出了春天的味道。
“大龙龙”
小丫头一下下拍着他的脸,兴致勃勃,好像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伤口的血顺着脖颈淌下来,滴在小丫头眉心,她似乎愣了一下,用小手抹了抹那里,突然就大哭起来。
“父亲救救大龙”
父亲?
谁的孩子?
寒少宇顺着小姑娘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排人,模糊的面貌五官让他觉得眼晕,小姑娘哭得很凶,小手抚着他的脸,只属于小孩子的温热的体温,一路从那里沿着脉管渗入,似乎撼动了心的某处。
“君上的孩子”兄长似乎看出他所想,对他道,“是他的第四个孩子,听说这孩子个性倔强麻烦得很,她似乎喜欢你”
喔,君上的第四个孩子啊小四公主
寒少宇向来对君上的孩子没什么印象,素日在部落里,见到部落里淘气的小孩子也都是绕开来走的。大抵是嫣儿自小跟随他在外讨生活,性格特别乖巧,就显得其他孩子特别顽皮,寒少宇不大喜欢部落里那些调皮捣蛋的臭小子,这些家伙是一类相当麻烦的东西。
但现在,这个小丫头片子给他的感觉很好,尽管他一向也不大喜欢女孩子哭鼻子,觉得这是一种十分软弱的行为,但今天这个小丫头片子的眼泪让他生出一丝怜惜来,虽然他并不喜欢她叫他大龙。
他的手被捆着,血一滴滴从额头滴在小丫头眉心,没法伸手帮她擦干净,只能低声劝慰:“你别哭,不要哭,你是君上的孩子,这个场合不能哭的”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听懂他的话,因那些血,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兄长伸手去拉却被拍开,要去抱她却揪着寒少宇的衣服不肯松手,兄长无奈,他向来是对胡搅蛮缠的小丫头片子没辙的。
“魃儿”
君上在远处唤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倒是不哭了,抽抽着鼻子去看父亲,另一手还是揪着他的衣袍。
“父亲会救大龙,你过来,过来跟伯父说几句好话”
模糊的视线里,小丫头似乎依依不舍看了他几眼,终于松手向那个方向蹒跚走去,寒少宇目送她离开,那些自伤口流出的血还是沿着脖颈流下来,从额头滴落在地面上,渗入泥土里。
寒少宇被倒吊在树杈上,脸侧残留着那小丫头掌心的热度,暖暖的,很舒服,整个部落里,围观他受罚的那么多人,她是唯一一个走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伸出手,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给予他温暖的人,生命很长,寒少宇觉得自己总不会忘了她。
小丫头年纪很话都说不利索,她对炎帝说着父亲教的求情的话,声音里夹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疼,炎帝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但大抵因为生为男子又是长辈,多少都对这么小的丫头有些宠溺。
炎帝把那小丫头抱起来,轻言细语安慰一番,大手一摆,监视兄长行刑的部下撤了,兄长的手一松,鞭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剩下的五十鞭刑因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免了,却折算成更折磨也更漫长的三年刑期。炎帝回到部落,不久便差人送来一个硕大的木头制的笼子,与此同时还有一套笨重的石链和四条铜箍,那个时期部落里冶炼的技法并不纯熟,原料也十分有限,只有一些神族兵士能用矿石简单提炼出粗金属打造些用具兵器。炎帝这家伙竟然为他如此花血本,寒少宇还真觉得受之有愧。
那个木笼和刑具上都有巫术加持的记号,看来是为那大巫感应所制,君上本来还想在刑期一事上做些文章,看到那些记号只得作罢。
寒少宇显了本身套上刑具,就在那方木笼中窝了三年,君上特地在营地后山劈了一块清静之地用来囚他,兄长和凤熙每日都会带些吃食去山上看看他,和他说上几句话。
笼中的日子自然寂寞,但三年对他来说,也只能算漫长生命中的弹指一挥。他每日在山中看着日升日落云起云散,听着虫鸣鸟叫,感受时节变迁,偶尔会想起君上的小公主,那个会用小手贴着他脸颊,喊他大龙的小丫头。
她应该长大了吧
有多高了?
是不是早就忘了他?
寒少宇时常不自觉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在想那天身体里呼之欲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种感觉很陌生,就像就像身体里藏着一只野兽,压制不住的时候,它就要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