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席话说出口,是一时痛快,寒少宇往日来此就喜欢同孟婆斗两句嘴抬抬杠,这回也是自然而然地论理,却没想到孟婆看他数眼,若有所思。
嘀咕了句:“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世上这么些大小武神,帝君他老人家唯独器重你,唯独你是白战神了!”
这句话没太听懂,孟婆也没解释,他也没问,同小鸟带沥胆离开冥界,跟阎王借了匹冥府传递消息用的冥马,纸糊的身子在风里飘飘摆摆,驮着健硕的沥胆看着够呛。
冥马走得很慢,有好几次跟不上两匹坐骑的步子,小火耐不住性子差点把那纸马点了,大半日光景好不容易飞回南郊境内,南郊又下了雨,纸马开始掉色,花花绿绿,染坏了沥胆的衣袍。
捱到南郊神殿那马终于骑不得了,纸糊的身子彻底烂成一滩,竹制骨架中支撑行动的魂魄飞出,绕他们一圈作别,自向昆仑方向飞去,寒少宇心说这冥府的阎王真是好算计,自己将沥胆这么些年托付冥界,每年都送大量银钱修缮冥府,可那十殿阎王好生小气,沥胆离开,竟连匹像样的坐骑都舍不得出,竟还拿这种凡界孝敬死人的东西糊弄他。
“回头跟寒统领说,沥胆回家了,别再送银钱去冥府,从筹备的喜酒中拨一百五十坛,其中十坛上等的给孟婆,其他全用中下”
“诺”守殿的侍卫应了,狐疑又问,“可殿下如此,那十殿阎王”
“十个老鬼,死是真死,味觉早就没了,懂什么酒!”寒少宇摆手让他不必多言,“刚你也看到了,阎王那抠门货拿烧给死人的东西糊弄我,我请他喝喜酒没放泻药让他拉得痛快已经很有良心,还要我如何?真拿上好的酒孝敬他们?我宁愿倒了喂狗!”
“一匹坐骑而已,你何必这么大火气?”小鸟拽他手道,“你这么计较又要落人口舌,咱俩成亲,喜酒是酒也是诚意,难道你不爱我?”
守殿侍卫光棍两条,向来没听过如此直白的情话,当即臊红脸,寒少宇倒是厚颜无耻,“我自然爱你,那既然这样就照青先生的办,刚刚那话不用转述了。”
侍卫应了,却没立刻去找寒啸天,说兄长昨日已携小白公子和北郊的部下到了府上,小鸟松了他的手开心去见客,寒少宇故意迟了一步,一揪侍卫附耳道:“送去冥府的酒都用上等,除了孟婆那十坛,其他的,全给我下泻药,库里没有找兔子,用药效最猛的那种。”
沥胆整张脸都在抽搐,见他看来忙说“主人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借口找寒啸天换身衣袍离开,寒少宇又叮嘱侍卫:“记得找兔子要泻药时从库里搬一小箱金砖送他,跟他说让他不要走漏风声。”
侍卫强扯个微笑应了,“可是二殿下如此做,喝了咱们南郊的酒冥界只有孟婆一个不拉稀,那那些大小鬼差十殿阎王不是要告到帝君那里,说您故意针对?”
“借他们个胆子。”寒少宇答,“莫说宇文邕那厮将凡界搅得天翻地覆死了不少凡人地狱客满,十殿阎王根本没空理会这样的小事,即使猜到是我使坏报复,告到帝君那里又如何?毕竟孟婆没拉稀,届时本君就说是体质问题,孟婆是鬼却也是谪仙,和阎王鬼差喝了同样的酒却有不同的反应,是体质差别,他十殿阎王又奈我何?”
侍卫点头走了,寒少宇这才放心长了个懒腰,进殿就看见个大木盒子,披红缎挂彩绸,被装扮得十分ns,想这是兄长贺礼,打开一看,本来明朗的神色顿时阴了大半。
一口金钟。
寒少宇身形一僵,皮帘被掀开,探出小白公子的脑袋:“哎!寒少宇,开心不开心?惊喜不惊喜?听你兄长说你母亲孵化你日子时辰都不大好,所以你命格不佳,火气不旺,虽是神君却易受阴煞冲撞!我刚好记得凡界终南山里有个破败道观,道观虽破,却供了口好钟。是当年西周破商纣都城时姜尚老儿为周武王所制,精铜内熔了大量驱阴化煞的符咒,声音雄浑,敲一敲还可以清心醒神。于是拽你兄长走了趟终南山磨破嘴皮子跟那破观里的老道强买了来,又花重金请高人匠人除了锈斑漆了一层新漆老远搬来给你当贺礼,我看你这殿顶一颗龙头雕塑孤零零的寂寞,干脆就挂龙角上吧,每天定几个点儿让寒啸天爬上去拿棒槌敲上一敲,整个南郊煞气全无。”
寒少宇的嘴角在抽。
不说贺礼送口钟真是喜事变丧事,就是将这么大的玩意儿挂在龙头石塑的龙角之上,那也是够了,是!看这口古钟浑厚内里刻满符文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神器,这么一挂每天敲敲,的确有驱阴化煞的作用的确煞气全无,可煞气没了尽剩傻气了。这下四海荒的神仙又有笑料谈资,说他南郊寒少宇,大婚前夕不仅被亲兄长贺礼送了口钟,而且还把钟挂在南郊殿顶挂在象征自个的石塑犄角上,这叫什么,这叫“神君同神顶,傻气和煞气齐飞”!
“劳烦,有心。”
兄长寂寞多年不容易,小白公子是自家人不能乱发脾气,寒少宇只能忍下所有不适咬牙如此说道,也不知小白公子是故意还是无意,竟然笑得没心没肺,竟然说:“你喜欢那就太好啦!”
说完又没影儿,只听回廊“哒哒哒”脚步声远,兔子和小鸟在说话,兄长对小白公子说“别跑那么快”,牙将同猫妖夫妇商议今晚要做什么吃食,还有侍卫们在吆喝着搬酒整理库房。
头疼。
寒少宇合上大木箱,头疼欲裂,寒啸天在这个时候探头探脑进来,直勾勾盯着木箱,好半天才问:“二殿下,大殿下带来的这个怎么办?”
“能怎么办?”寒少宇揉着抽痛的脑袋答,“总不能扔了,伤兄伤脸伤感情。”
“那”
“按小白公子说的,挂到龙角上去吧。”
寒少宇摆手示意他尽快把破玩意儿拿走,他们这种神族被孵化破壳的日子时辰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也不是孵他们的母亲说了算的,所以他命格不佳火气不旺怪不得谁,易受阴煞冲撞倒霉也怪不得谁,可孟婆的发带在先兄长的金钟在后,这些家伙是不是都闲的无聊没事儿做,是不是有点关怀过度?
“真要爬那么高每天敲敲吗?”寒啸天面露苦色,“二殿下不敲行不行,拿个棒槌敲这玩意儿看上去很傻”
“糊弄几日让兄长和小白公子高兴一下吧。”寒少宇道,“你劳苦,有心,让咱家的家臣赶紧把这破玩意抬走,我不想再看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