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在场的都当他开玩笑,妖怪吃妖怪是常情,毕竟弱肉强食是自然规律,神仙吃妖怪也早有风潮有诸多先例,凡间人吃人的现象也有,但神仙吃神仙确实头回听说。小鸟叫他一声,似乎有话想说,他看过去,却又没说什么。
沥胆家臣也看他,却知他不是开玩笑,寒少宇微微点了头,沥胆将手一扬,用了些妖力,将那些虾兵蟹将全部打回原形。虾蟹的个头都很大,而且不是什么虾米小蟹,而是手臂长的龙虾,脸盆大的海蟹,小厮自觉提了大木桶来,帮着家臣一道将虾蟹全部捡进木桶里。
“总觉得这些拿去喂太子是暴殄天物。”寒少宇道,“跟仙怪们说,谁敢吃想尝个鲜就自己来挑,拿去伙房炖了!”
围观仙怪们面面相觑,有跃跃欲试的,却被旁边一个一肘怼上胸制止。
“想死啦你!神君大人定是说笑!哪儿有妖怪僭越吃神仙的道理?”
寒少宇听在耳中,笑道:“我没说笑,真的可以吃,尝尝看嘛,反正你们不吃,也要拿去喂那龙太子”
仙怪们看他数眼,终于相信他不是说笑,却仍没有敢于尝试的,猫妖老板娘便建议拿下去养着,说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问他们,借个胆儿他们也是不敢吃神仙的,而养在她那儿,有些嘴馋的捱上数日,说不定就捞走下锅了。
想想也有道理,论嘴馋老板娘家那花猫崽子排第一,没其他仙怪能排第二,没准老娘刚提回酒楼,猫崽子回头就捞走吃掉了,这件事儿干脆就全权交由老板娘处置再不过问,反正虾蟹之流的水仙,虽有神籍算神仙,四海里却论堆搓,丢了烤了上头也不会过问。
“阿臣,你要不要尝尝千年王?炖个汤给你补补怎么样?”
寒少宇这一嗓子让老龟吓得缩进龟壳里,只露一双眼睛惊恐看他。妖怪堆里乌龟婆婆满脸褶子竟然在笑,举着一把菜刀露着两颗利牙,笑的阴森恐怖。
“你说乌龟婶婶为何没有做龟的觉悟?”小鸟踱步过来站在身边,寒少宇逮住他便咬耳朵嘀咕,“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同胞都要被我炖了,她多少都该表示些痛心吧?就算哭不出来,装一装样子也好啊”
“你快别丢人啦!”小鸟白他一眼低声道,“乌龟婶婶是旱龟,那个龟丞相是海龟,你看他们壳上的花纹都不一样,一个地上一个海里,差了十万千里,什么同胞?怎么可能是同胞!此龟非彼龟,快别乱说话了,傻货!”
见小鸟对那只老龟的肉没兴趣,只能让妖怪们把老龟拖到酒窖去关着,谁想开酒窖时那两个小妖怪却被东海龙太子偷袭,酒窖的门也被龙太子一掌打飞,疏忽之下关押多日的龙太子跑了出来,沿着长街一路狂奔,撞翻了一串街边的摊子,一路鸡飞狗跳。
数日未见,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衣袍褴褛长发粘污,长出了一把胡子不说,目光涣散,光着两只脚从青石街上狂奔而过,看着还特别开心,嘴巴里含糊不清不知在嚷嚷什么,两个小厮在后头追,边追边骂。
空气里有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就像将一筐死鱼丢在粪池泡了十几日,而后又和发毛发酵的臭豆子搅在一起,寒少宇只觉得恶心,无意间鼻子都皱了起来,两颗牙齿尖锐,双瞳蓝光乍现,似乎顷刻就要变成白龙飞到天上去。
“木头!”小鸟捂着鼻子叫了他一声,回过神来,隐了刺出的龙牙,还以为鸟儿要跟他说什么,他下一句却是询问老板娘,“臭成这个样子,怎么不给洗洗?”
老板娘一脸歉意,“青官,酒楼事儿多,我把这茬忘了,本来吧没洗澡味道还不至于这么大,就是昨个晚上,这条小龙想跑打翻了送饭的小厮想逃,结果他没想到后头还有一个,我那手下下手重了点儿,一合门板,刚好拍在他脑袋上,昏了一整晚,早上就成了疯子,在自己的屎尿上滚,还抓着吃了两口,小厮将他绑了才消停,昨夜妖市又来了武神,就把这茬给忘了。”
寒少宇心说这疯劲儿真是绝了,这下可好,这东海的太子殿下肯定是不能还了,还回去个疯子,赶明儿事情捅出去,还是他南郊理亏,干脆等东海乖孙来一并给扣下吧,都关酒窖里让他父子团聚,然后他再上九重天进轩辕殿,跟君上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那疯了的东海太子光着脚板披着破烂袍子,腿脚飞快在街市上蹦跶,大冬天长裤也不知道丢去了哪儿,就穿一条底裤,随他动作,裤裆里的孽根一晃一荡,隔着薄薄的布料戳了个形状出来,寒少宇抽了两下嘴角,心说就这资质,还敢在他大婚当日勾搭他的鸟儿
“太子殿下!”
已经被绑了的老龟发出一声凄厉长嚎,在街市上一荡,又添几分冷清萧瑟,倒是把那些马车里的武神都嚎了出来,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张无精打采的脸。
“哎!那不是东海水君家的太子?”
有个年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声,难掩惊讶。
另一车里的另一个声音道接话,“我说三太子,您不是同东海有仇?现在东海的太子疯了,应该仰天长笑才是!”
那个年轻的声音又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巨灵神还拿这个说道,我当年闹东海,闹得是老龙王那儿子,杀的是老龙王的孙子,封神之后,不是天君就将老龙王的儿子罢黜了,都换成了自个的儿子?我还以为会万象更新呢,哪知即位东海水君的老玩意儿也不厚道不过现在看这幕真畅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话一出,引得那些马车里的武神哈哈笑了半晌,妖怪们大抵是没想到天庭的武神还有开明的,议论纷纷,寒少宇让小厮先将哭啼啼的龟丞相押了下去,看那边小厮还没追上疯太子,妖市的摊位倒是被掀得一团糟,又叫沥胆,沥胆狠狠丢了他一个白眼,一道风一样刮过去,那太子本来还在蹦跶,见沥胆杀气腾腾向他逼来,却撤了几步躲开沥胆攻势,随后化为一道紫光窜向天上。
寒少宇目光一凛,心说难不成这王蛋是装疯,可细思又不对,刚刚他在妖市兜兜转转,为何不立即化龙腾空而去?南郊上空虽有仙障相隔,照太子的修为,未必劈不开。下一刻疑惑便自解开,只见一条紫色小龙盘在妖市上空,不入云也不飞走,竟然在冲沥胆吐口水吐舌头作鬼脸儿,原来疯是真疯,而且不止疯还心智退化,如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货。
“主人!”
沥胆茫然看他,成是不知要拿这条小龙如何,首魔蛟自跟了他便化了长枪相随,现身的大多数时候也是人形,本身的样子倒是极少有人见过,如今要他这样同一条小龙相斗体型差异确实很委屈。
寒少宇只能点头,“去吧,没事,总要见人,不丑的”
话音未落,一声撕裂长空的吟啸从沥胆口中发出,四周迅速弥漫起强大妖气,那些妖怪避了几步,看着沥胆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寒少宇这才想起自接了沥胆回来,只向妖市的仙怪们提了这是他的随从,却只字未提这是一只魔尊。
老板娘瞪大眼睛看向身形笼着绿光的巨大蛟龙,魔障在蛟龙周身显出,颗魔首由实变虚,渐渐重叠为一颗蛟龙脑袋,脑门上的一支犄角将长鬃一分为二,目光凶恶,周身却无半点戾气。
“我的老天!神君大人!常被您老呼来唤去的沥胆小哥是只魔尊啊!我的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