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韶被黎慕然的那句话搞得很难堪，她没脸再跟黎慕然再说什么，怕更没有台阶下，她只能沉默着。、

是她对不起黎慕然在先，很多事情上她似乎没什么发言权。

而黎慕然就是完全不想听莫云韶讲话了，从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之后，这个所谓的母亲之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敌对者的存在。

平时所见，根本就是不屑一顾，这次之所以会答应来意大利，和莫云韶没有一丁点关系。

没了莫云韶的声音，车厢内安静的不得了。

下了车，便有人在前面领着，莫云韶负责和这些人交流，而黎慕然只是安静的跟在莫云韶的身后。

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封建社会时期，母亲带着女子，去有钱人家卖女儿的排场。

越看越像，这若是放在那个时候，她肯定会被莫云韶买了！

反正，对于黎慕然而言，她永远不会觉得莫云韶会做什么对她有益的事情。

因为这是她所经历过的事实。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黎慕然最先看到的是一个一米八多的高大男子。

这张脸她还记得，和记忆中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何叔叔这满头白发？和年龄不符。

黎慕然的视线不可思议的停在了何叔叔的一头白发上。

“云韶，慕然，你们终于来了。”

“老何这是？”莫云韶也被那一头白发惊到了。

“唉，一夜愁白头了，别站在门口了，我们进去说吧。”

黎慕然跟在何阿姨身后走进了病房。

她看到病床上那个人了，何衍侧着脸，在跟旁边的人讲话。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何衍瘦削的侧脸，骨头很明显。

不是的，以前的何衍哥哥不是这种脸型。

随着何衍转过来，黎慕然的视线落在何衍的脸上，深凹的眼眶，惨白的脸，因为瘦而凸出的髋骨，干裂无血色的双唇。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何衍哥哥，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黎慕然碰了碰眼角，是滚烫的泪水。

何衍十分努力的抬起嘴角，对着黎慕然笑了笑：“小然，你来了。”

“何衍哥哥。”

何衍长呼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能在死之前见到黎慕然，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黎慕然走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她颤颤巍巍的拿起了床畔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何阿姨带着众人走了，彼时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何衍哥哥，我让你发照片给我你为什么不发？我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早就来了。”

何衍费力的抬头，拭去黎慕然眼角的泪滴：“你有你的事情，我不想道德绑架你。”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什么道德绑架？你不是说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吗？你这个骗子，你快点好起来娶我啊。”

黎慕然脑子里想的是这些，说的便是这些，他们都知道，黎慕然的话只是在刺激何衍。

“傻妹妹，你值得更好的人，好多年没见了，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

“你还是一样的帅气，我最喜欢看你踢球了。”

“唉，球是不能踢了，下辈子吧。”

黎慕然转过头去，企图控制住泪水。

“小然，不哭了，我记得你一点都不喜欢哭鼻子的，怎么越长大越爱哭了呢？”

这副场景，这个人，她悲伤的情绪根本就控制不住。

“小然，何衍哥哥要食言了。”何衍的声音听起来虚，有气无力的。

“我不要。”

“别闹小孩子脾气，你吃饭了吗？刚下飞机肯定没吃饭吧，陪我吃点？”

黎慕然抽纸擦干净了眼泪。

“小然，能不能帮我把轮椅推过来？我跟你去楼下的餐厅一起吃点吧。”

“可……可以吗？”

“放心，没事的，我想去喝杯果汁。”

黎慕然推来了轮椅，何衍按铃叫来了护工，护工将何衍抬到了轮椅上。

楼下的餐厅，何衍真的只点了一杯果汁，给黎慕然点了不少吃的。

可黎慕然哪里吃的下去，就对着何衍，她心疼，虽然还是压不下去时易在她心中留下的伤疤。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国内的下半夜了，时易肯定发现她消失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来之前，黎慕然没有把来意大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怕时易去问，她怕他们受到牵连。

“小然，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没有，挺好的，何衍哥哥你是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生病的？”

“去年夏天，我是学医的，我当时持续出现的症状，我心里面已经有数了，人，是抵抗不过癌症的，在癌症面前，目前只能低头。”

黎慕然垂眸，黯淡神伤。

“小然，你是自愿来的吗？”

黎慕然依旧没看何衍，迅速的回答：“我当然是自愿来的，何衍哥哥，不想我来陪你吗？”

“没有，你来陪我我很开心，我有没有耽误你什么事情？”

黎慕然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懂何衍的话：“何衍哥哥，你的意思是？”

“我们小然也成年了，你之前有男朋友吗？”

黎慕然终于知道何衍口中的耽误事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选择了撒谎，既然她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证明她已经放弃了那里的一切。

正如莫云韶所说，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何衍哥哥，我没有男朋友。”

“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吗？你同学里没有优秀的，不过说起来，能配的上我们小然的，那必须是很优秀的男生。”

“何衍哥哥，你别笑我了，我就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子。”

“那照你这样说的话，应该有很多女孩子都想要你这样的平凡吧。”

“何衍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没变吗？”

“变帅了，讲话也变得比以前有深度了。”

“是吗？小然夸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毕竟有曾经的情谊在，即使多年未见，再见面，还是可以毫无尴尬的侃侃而谈。

吃过了饭，黎慕然推着何衍回了病房，病房里站了几个人，见他们回来了，都走了上来。

“爸妈，是我想去喝点果汁，让小然陪我的，顺便让她吃点东西。”

“小然，辛苦你了。”

“何阿姨，您说这话就是客气了，何衍哥哥以前可是帮我了很多。”

“对了，慕然，这是给你准备的，手机和这边的电话卡，我已经把何衍的和我们的号码存上了。”

黎慕然接过了：“谢谢阿姨。”

这是何衍再次开口了：“爸妈，你们安排人让小然和莫阿姨去休息吧，国内跟这边有时差的，他们现在肯定很累。”

黎慕然是不太乐意走的，她既然是来陪何衍的，她自然就要好好的陪着，不管是他们当年的友谊，还是如今的所谓的条件交换。

“何衍哥哥，我留下来陪你吧，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小然听话，你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不是才能有精力来照顾我吗？而且，我这里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去吧，我说话不方便，你就别让何衍哥哥费力了好吗？”

一句可是压在了黎慕然的嗓子中，她没有说出来。

“慕然，你就听何衍的，我们家房间多，我带你们回去休息吧，何衍这里有专门的照顾人员，还有你和叔叔呢。”

黎慕然没有办法了，只有答应：“好，谢谢阿姨。”

“你这丫头，别总说谢谢了，是阿姨该谢谢你，阿姨是真的该谢谢你，谢谢你，慕然，让何衍没什么遗憾了。”

黎慕然发现在生离死别面前，眼泪就特别的不值钱。

一个控制不住就开始往外流。

她也分不清这眼泪究竟是因为何衍，还是因为时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