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可算非常安逸,马瑞每天一早出门打几桶水舒展舒展经骨,然后就在茶田之间打打五形拳,趁没人再对着水缸练习练习功法,下午还能回去睡个午觉继续修炼心法,而隔壁的“巴楼”也进入了工程收尾,大多是批墙铺地的工作,不吵不闹,勉强能睡得安稳。
唯一难受的可算这茶山下垣太过夸张的高消费,连下垣集市中的馒头肉干也贵得离谱,让马瑞边吃边心痛,心中的紧迫感也越来越强。
在枫林镇,粗面馒头一个铜钱一个,精面馒头也不过两个铜钱,到了无量山,一银币就只够两普通馒头加一碟外面免费的那种小菜,若是再想见荤腥,一顿饭三个银币保底。这么一算,集市中一天的伙食跟茶山食堂的挑费相差无几,而且后者不限量供应。眼看乾坤戒里的干粮所剩无几,马瑞不得不忍痛交了三十金币,在食堂付了一个月的饭钱。
吃着“无量山特供”的餐食,攥着钱包里剩下的七十枚金币,马瑞不得不开始盘算如何挣钱,至少要能养活自己。
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市集干些杂活打打零工,反正茶山帮工的工作清闲,马瑞的修炼的时间也充裕。
没想到去哪都没人肯要,连续碰了十几家壁。一来因为下垣之中大多数店铺工坊都是无量山自己的产业,招工只招行业翘楚,真正的懂行之人,对于马瑞这种没技术、没经验、又没背景的,只能摇头抱歉。二来听闻马瑞已经有了茶山帮工的工作,更是抱着戒心,就好象警惕茶山把势力渗透向其他产业似的,直接闭门谢客。
打工没人要,马瑞自然也就想到了皮五的生意,也就是无量山的倒爷。但一打听才知道,这一行听起来简单,实际门槛高得吓人。
功法心法这类玩意,交易的时候全凭眼缘,书册搁在那写上价格,不买就不能动手,可不像前世书店似的任由翻阅。也就是说只能从封面名称和新旧程度来判定里面的内容价值几许。这些卖家都是来自下垣甚至中垣的修真者,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诚心骗人的倒不太常见,不过参考一下地煞门那些功法名称,马瑞根本分辨不出高低贵贱,只能看个热闹。
丹药灵药交易就更难了!有些卖家还上点路子,分门别类写着名称虽然马瑞依旧不知道药效如何,但大多数卖主都懒得动笔,一堆瓶瓶罐罐堆在一起,买家自己开瓶查看,看清楚了丢下一定数额金币,卖主点头就拿走,摇头就放回去。
像马瑞这样连春药都能吃错的主,也就没什么眼力可言,总觉得这些黑乎乎圆滚滚的玩意没啥区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起来还挺和善的卖家,结果两个问题一问,对方就看出外行,带着笑意轻哼:“滚。”
若不是对方散发着元婴期以上的五行灵气,马瑞真想砸了对方摊子。
至于法宝,马瑞倒是也看见了,不过也就看看而已。
一柄看起来都快老化得秃了毛的拂尘,深色木柄掉漆严重,却挂着个小招牌,写着“五千”。而马瑞知道,在这个市场上,如果不特别注明,单价都是金币。
买下来赚不赚不知道,但马瑞倒是很怀疑,买回来之后主人会不会和这拂尘一样秃。
不过更惊奇的是,第二天马瑞还又见到了这柄拂尘,就在茶山,更准确的说,就在自己竹屋门口。
隔壁那位叫宁日阳的少年,大清早握着那拂尘柄,左右上下甩来甩去。顺着那秃毛顶端,甩出一阵阵淡青色气流,也不见得能伤人,但交错叠加,片刻俨然刮起阵阵旋风,把三层竹楼前的落叶灰尘都卷到了隔壁也就是马瑞的屋前。
即便当着面做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这位宁公子也没有丝毫歉意,看都没看马瑞一眼,悠悠载载甚至哼着小曲迈上了铺着厚绒地毯的台阶,消失在装饰典雅的竹楼中。
看着眼前好似狂风骤雨摧残后的地面,马瑞心情倒不算太坏反正茶山又没有检查卫生环境的执事,脏一些也没什么影响。而且对方花了五千金币就为了打扫卫生,作为观众有幸欣赏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打扫表演,马瑞也觉得值得。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马瑞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暗叹时运不济。五千金币,相当于前世五百万的购买力,居然就为了买一个扫地机器人,这未免也太壕气了,让本就缺钱的马瑞心头更加不是滋味。
怎么能发财呢…?
怀揣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困惑,马瑞挑着水桶有些心不在焉,没太注意脚下不算平整的山路,忽然脚下踩空,一个踉跄没稳住身体,连着扁担水桶一起歪倒进了路边茶田。
翻耕过的软泥地甚至比硬竹床板还舒服一些,这一跤没伤着人,但是水桶翻了,好不容易挑上来的溪水洒了一地,还把半边衣服浇湿,让马瑞冷不禁打个哆嗦。
初冬季节,冰凉的水泼湿了衣物,山间寒风再一吹,黏在身上可比掉进水里还凉。马瑞不得不赶紧脱下,把衣服就近平铺在矮茶树上准备烘干。
正忙活着,这片茶田尽头忽然拐出一个水绿色身影,进入了马瑞眼角远端。
上等绸缎裹覆的少女身姿窈窕,凹凸有致,玲珑剔透,袅袅婷婷徘徊在茶田中如有仙气,不过腰间斜挎着竹编的老旧茶篓有些煞风景,看起来像是美景中的一块疤痕。
宁月阴的工作可不似马瑞那种卖力的粗活,是既考验技术又考验经验的重要采茶环节。作为宁家大小姐,本来只会品茗鉴茶,不过依托关系,临出发前抱佛脚,跟不少大师学习了相关知识。此番被分配到了采茶工作,一年只忙寥寥数天,其他时间什么事都不用干,可算一等一的好差事。
眼下初冬乍寒,暖阳未褪,茶树之中偶有新芽冒尖。这些饱含冷韵又未经寒霜的嫩叶数量稀缺,口感淡雅而回甘醇厚,被称为冬片。因为稀少而奇货可居,在茶叶市场中往往价格昂贵。
这位宁家大小姐也是喝过见过的主,此刻正仔细翻找满眼深绿之间的娇嫩翠枝。
不过很快,这位大小姐也注意到了茶田另一头站立着的赤膊男实在没法不注意,随着马瑞炙热的手掌来回摩挲,棉衣上袅袅水烟升起,跟个小烟囱似的,太过扎眼。
两人四目相对,短暂停顿后,宁月阴倒没有大喊大叫流氓,而是背过头转向另一侧茶田,用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让马瑞听清的不屑声音冷哼:“无耻,下流!”
换成其他女人,马瑞或许还有些羞赧难堪,不过宁月阴第一次见面就喊流氓,眼下也没什么新意,马瑞甚至懒得解释。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对方可是花五百万为了打扫庭院的主,马瑞没觉得自己和人家是一类人,也懒得去经营这些无谓的人脉关系。
不过马瑞虽然无心搭理,麻烦倒很快主动找上门了。棉衣还未彻底干透,那位茶山执事李正便疾步赶了过来,身后跟着那只被唤做小西的木灵山猫。
“水是你洒的?”看着地上的水迹和歪倒的木桶,李正冷下脸,又看到铺在茶树上的的衣物,眉头更紧,似是有了怒意:“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拿走!”
直到这时,马瑞才意识到有些不妙。
茶山最大的财产就是这些茶树,每一株茶树都非常精贵。就拿浇水来说,浇多少,浇哪种水,什么时候浇,都有专业的茶农负责。像马瑞这样的新手外行,只能负责去指定地点挑水,连浇水的资格都没有!
眼下马瑞摔了一跤,无意间相当于给周围几株茶树浇了水,可算违反了规定。宁月阴这女人思维异常清晰,马瑞赤膊站在茶田里并不违反规定,所以她根本不在意,但那些水渍倒可以让马瑞吃点苦头。
“对不起,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连声道歉中,马瑞赶紧掀起还有湿气的衣服,不过这么一来,李正和马瑞的脸色都更难看了一些。
那棵本来翠绿欲滴的茶树,竟然被高温烘烤得卷了叶片,散发出阵阵焦糊味并着稍许茶香,微黄的茶叶挂在泛黑的枝桠上,看起来像被放火烧过,眼看是活不了了。
将衣服挂在树枝上用手熨烫,马瑞并不是第一次尝试,不过从未出现过如此无法挽回的景象。以前那些微弱的热气根本穿透不了衣物,即便渗透出去,也不会损害植物生机,最多收衣服时不小心折下几片树叶而已。
可是眼前这副场景,连马瑞自己都呆住了,这可是棉衣啊!而且得多高的温度才能把茶树烤成这样?
李正看向茶树眼神惋惜,转到马瑞脸上则愠色渐显,愤慨斥道:“马瑞!你不但擅自调配水源,还刻意毁坏茶树!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