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荆州之地,与关中交界的小郡襄阳,时常有两地往来的商旅和江湖人士。
这日酉时已过,客栈里的伙计正要关门,便听不远处传来急匆的吆喝。
“小哥!先别关门哪,我们要住店!”
声音甚是清脆,显然是姑娘家。
冬至已临,外边天寒地冻的,伙计揣了揣眼望过去,却有三匹骏马逆风驰来。
为首的是个水蓝大麾覆肩的少女。
那伙计一眼望得,便有些傻愣愣地直了眼。
那少女眉弯如柳,脸如鹅蛋,一张温婉柔和的小脸上唇嫣鼻俏,生得极美极秀,任谁见了也不吝说上一句美人胚子。
伙计忙把半关的门又开了开。
刚出门来,三匹枣红色骏马已到了客栈门前,伙计忙迎了上去。
“还好还好!赶上了……从荆州出来就没歇过……累死我了……”
蓝衣少女左侧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竟也独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瘦小的身子矮在马背上看起来更觉瘦小,但观其眉眼,便觉灵气十灵,双眸熠熠、灿如星子,细眉轻扬间一脸慧黠之气,首先翻下马背扬声开口的就是她。
“你呀……一路上叫冷叫累叫饿,便没歇过,不累你累谁?”蓝衣少女随后下马,将缰绳递给了上前相迎的客栈伙计,一面和善地对他笑了笑,一面转首训了一句先她下马的那小姑娘。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原地狠狠跺了两下脚,而后便回头对另一位还未下马的人道:“小云子,还不快下来,外面冻死了赶紧去里面啦!”
客栈伙计忙机灵地上前去接过那人手中缰绳。
“谢谢。”那人于马背上将缰绳递来,轻声对伙计道了一句。
声音极清极净,如瑟如琴,幽然间一分谦和一分温然,流泄如水……竟隐约似有回声,加之宁然有礼,故听来极为舒服。
客栈伙计难得遇上这样和气的主,心上舒畅,抬头来便笑道:“客倌您客气了……”
下时对上那人浸墨一般的眸子,不知为何震了一下。
马背上轻轻翻身下来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
身子极为清瘦,却也极挺然。一袭玄青色厚羽长麾,隐见麾下的洛洛青衫。
他眉宇浅淡并不十分惹人注目,但发黑如墨,面容清霁,虽称不上是万里挑一的美少年,却越看越觉得他人如霁月,眉眼清俊,叫人一眼望见不明所以地想再望一眼。
伙计将人迎进店中,方牵了马儿去到后院,此下回想一番,才想明是那少年的眼睛生得太过令人难忘。
黑如点墨,清澈如璃,霁霁然似月,幽幽然如水,端的比之明月都要清透皎人一分。
“天下间竟有这样好看的眼睛……”那伙计嘀咕一声,把马牵入了马厩。
三人走入客栈中便问掌柜要了两间上房,而后在堂内坐了下来。
那掌柜的收了银子吩咐厨房备上些热菜热饭,便转身要去关上店门。
“你们怕是最后几位客人了……”
却不想门阖到一半,又被人给撞了开。
“这么晚了竟还有客人……”掌柜方把门拉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便闷声倒进了他怀里:“哎呀!妈呀!这这这……”
那边刚坐下的蓝衣少女回目一眼望见不由一惊:“这是?”
那满面惶恐的掌柜一边手忙脚乱地撑住那倒进他怀里的人一边朝在坐的几人慌道:“这……这你们可都看到了……他一进门就这样了……”
青麾少年与他离地最近,眉间微一蹙,便起身过来扶了。
“二师姐……”少年吃力地扶住那满身是血的人,看向蓝衣少女道:“他受伤极重。”
蓝衣少女,便是蓝苏婉,闻言再不迟疑,上前一步道:“我看看。”言罢伸手把住他的脉,而后眉头皱了皱,对那掌柜的道:“掌柜的,你叫些人来把他抬到房里去,我来给他看看伤口。”
阿紫围在一旁见那掌柜犹豫不决,狠声嘀咕道:“我师姐医术了得你还不快去,再晚些叫他死在你店里保准叫你吃上官司!”
那掌柜一听,这才惊醒几分,一抹额上的汗马上道:“我……我这就去……”
客栈房中,蓝苏婉将随身携带的凝血丹喂那人服下几颗,而后使唤掌柜送来了热水净布。
阿紫好奇地围在一侧,不时探头去看榻上的年轻男子。
榻上之人五官端正,十分英挺,只是眉蹙的极紧,唇也紧紧抿着。
“二师姐,他运气真是好,竟正巧碰上了我们……”
云萧在一旁看着,不时为蓝苏婉递上针线净布,方过一瞬,却忽见蓝苏婉眉头急蹙。
“怎么了?”
“伤口有毒。”蓝苏婉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阿紫你看看能不能解?”
紫衣丫头闻言眼儿亮了起来,立时凑到了榻前,一眼见得他伤口浓艳得近紫的血色后立时有些惊道:“是嫣里杀哎!”
蓝苏婉眉间现了忧色,问向她道:“是什么毒?可能解?”
阿紫疑惑道:“嫣里杀是涂在刀刃上能见血入骨的剧毒……这人也不知贪上了什么仇家……竟一点余地都不留……”下瞬她又咧嘴笑道:“可幸是遇上了我们,不然保准死翘翘了!”
蓝苏婉听罢便见她从怀里掏出个浅紫色的小瓶,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喂那人服下了一颗,而后她小手一握,另一颗药丸便在她掌中化作了粉末,阿紫将粉末倒进打来的热水中,便对蓝苏婉道:“二师姐你再往他伤口上涂一遍,我输些真气给他助他化去体内的余毒!”
蓝苏婉缓下忧色,依言去到榻边将盆中之水往他伤口上涂去。
只是那水一触到伤口,便见原本死人一样躺在榻上不动不动的人剧烈地颤了颤。
蓝苏婉手抖了下,看着爬上榻正要给他输真气的阿紫道:“他怎么了?”
阿紫一面唤着云萧一起将他扶起一面无辜道:“就……就这药里边有蚀尸粉……”她抬头望天:“会有‘一点点’疼……”
蓝苏婉呛了下,下瞬也只能淡定道:“……能解毒便好。”
阿紫凝掌为他输入真气,那霸道雄劲的掌力化作根根游丝潜入榻上之人体内,平稳地于他体内运行了一周之后,阿紫忽觉异样。
蓝苏婉急声道:“不好!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