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昏了眼镜男，高潜侧耳细听，纷乱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跑来。

高潜进入了无间界。

他站在残破的地板边缘，透过破洞向下看去，下方是一条黑暗的走廊，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高潜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高潜站在走廊上，向两侧望去。

走廊相对十分完整，只除了天花板破损得比较严重外，左右两侧的墙壁看上去只是有些衰败，却没有破损。他伸手敲了敲斑驳的墙壁，发觉墙砖相当厚实，他甚至怀疑墙壁背后很可能是实心的混凝土。地板是常见的水磨石地砖，陈旧，布满裂纹和坑洼，但是依旧完整。

高潜深思地盯着地面。这还是自从他能看到无间界的第三层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建筑。即便是他自己所住的公寓，浴室那部分也早就塌掉了，餐桌和洗碗池台连接在一块颤巍巍的地板上。如果他在起夜时不小心进入了无间界，他一定会掉到楼下胖女人的床上。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部分建筑如此特殊？

高潜看向左侧的走廊尽头，那里漆黑一片，即便是以他的目力，仍然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他的右侧是一扇厚重的堪比银行金库的金属大门，这座门他在外面就看到了，不过他所抄的近路，让他不需要去解决那扇门的问题。

高潜看了眼光秃秃的四壁，向前方的黑暗走去，他相信在真实世界，这条走廊一定遍布着各种激光探测器，感应器，致命武器等，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一个差错就可能被切成两半，但是既然现在他看不到那些东西，自然也就不用去操心了。

高潜在走廊的尽头停住脚步，盯着自己的面前。他原以为自己要看到一扇更沉重防护更安全的大门，哪怕看到一头喷火的怪兽在看守，他都不会觉得惊讶，谁知他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大敞的入口。

老旧的木门像是四合院那种带着门环的老古董，门环上的兽头还带着绿色的铜锈，双开的门扇大敞着，像是在请君入瓮。

高潜迟疑了，他放出了思感，想透过思感去看大门本来的样子。然而他的思感刚一放出，就听到四周警铃大作，接着数道光柱箭一般朝他身寸了过来，高潜急速收回思感，闪身躲避。随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跳入了那座古老的大门，还没等他反悔，大门吱呀地闭合了。

高潜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知道夏洛克的实验室有些高科技是可以探测到异常能量的，只是没想到连他的思感也能探测到。他想起银狼说起有个吸血鬼化成烟雾后，被烧掉了一只手。他想如果刚才自己的思感被击中，会不会也少条胳膊腿什么的？

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转身打量周围。这大概就是那个眼镜男口中的地库，和走廊上一样，这里的建筑看上去相当地完好。黑暗中，一排排的货架，黑黢黢地向远处排列开去，看不出有多少。有的东西在货架上闪闪发光，但是大部分东西都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高潜的目光落在第二排货架那里。货架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闪亮的光辉，像是那里开了一盏地灯。高潜暗暗摸了摸衣袋里的暮光之刃，缓缓地走了过去。

那排货架上多数放着古董式样的瓷盆，瓦罐，盘子之类的。高潜匆匆地扫了一眼，就绕到了货架后，他看到了那个摆在地上的东西。

高潜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棵一米多高的小树，树根像脚一样撑在地板上，树干只有手指粗细，那些细如柳枝的树枝上缀满了金钱。是的，圆形方孔的金钱，发光的，正是这些金灿灿的钱币。

高潜忽然伸出手，晃了晃树枝。哗啦啦，金币如一阵疾雨清脆地坠落，滚了一地。而树枝则仿佛解脱了似地晃了晃，一改刚才柳枝低垂的样子，一根根枝桠刺一般朝天指去。

高潜有些不能相信地盯着满地的金钱。摇钱树？竟然真的有这种树？？他弯下腰正想捡起一枚金币仔细去看，却突然听到黑暗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摇钱树，一种古老的巫术制造的小玩意。”

高潜一惊，凝目看去。货架间的过道上，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只是无论高潜怎么看，都看不清那影子的细节。仿佛那里就只是凭空开出了一个黑洞，而说话的声音，就是从黑洞之中传来。

“谁？谁在那里？”高潜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突兀而紧绷。他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他的双手放进衣袋里，放缓了语气，“你是看守这个地库的守卫？”

“守卫？呵呵，”那声音笑了，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你是说守卫这些破烂吗？”

破烂？高潜看了眼正在重新结出金灿灿的金币的摇钱树，嗤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想要吗？”那黑影又问，“这里不只有摇钱树，还有聚宝盆，可以变出珍珠的鱼盆，会唱歌的影壁，照妖镜，乾坤圈，魔笛......”

“没有金箍棒吗？”高潜打断了黑影。

黑影沉默了一瞬：“曾经有，不过丢了。”

高潜无语，他就是随口一问，他诧异自己竟然没有觉得黑影在信口开河，他看了眼身旁货架上那乡土气极浓的大肚瓷缸，怀疑那是不是就是黑影口中的聚宝盆。

“想要吗？”黑影再次问。

“要来做什么？”高潜反问。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让你富可敌国......”

“算了吧，你刚才都说了这些东西是巫术造出来的，想必这洒了满地的金钱，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吧？”

黑影没有说话，但是高潜觉得他微笑了。

身旁的摇钱树结出的金币再次压弯了树枝，金灿灿地像是一枝工艺地灯。而地上那些已经落地的金币，则一枚接着一枚地消失了。

“其实有这么一株摇钱树，摆在卧室里当地灯也不错的。”高潜喃喃地道。

“如果你知道这株摇钱树上沾染了多少条人命，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黑影叹息道。

高潜再次凝望黑影：“我对摇钱树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对你很有兴趣，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将你揪出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黑影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黑影的黑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像是将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吸收了去，连一旁的摇钱树的光线也不见了。

下一秒，四周突然大亮。天花板上的一排大灯，尽数点亮。

高潜被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

偌大的库房里，排列着一排排密集的货架，一眼望不到尽头。

原先黑影存在的过道中央，此刻站着一个样貌和蔼的老头。像是最普通的库房管理员那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中山装，系着帆布围裙，带着袖套。岁月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却仍留给他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他站在那里，笑呵呵地看着高潜，像是在询问他：“你在找什么？我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