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人鱼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太过尖利，以至于在水波中现出一道螺旋形的波纹。而高潜已经迅速调转了马头，抓着缰绳的手同时也抓住了佳佳的衣服。眼角瞥到那条人鱼还傻傻地站在黑色怪物前进的道路上，他不得不回手拽了她一把。

“快跑！”高潜高喊。

银马立刻撒开四蹄，向台阶上方跑去。人鱼被高潜拖着在水中飞驰，像一面飞舞的旗子。她大睁着眼睛，张开嘴想说什么，接着就看到了庞然大物一样撞来的铁匠铺。

铁匠铺的四肢已经缩起，整个铁匠铺黑乎乎的像一颗满是突起的巨大水雷。

人鱼再次开始尖叫，高潜松了手，这样他就可以避开她恐怖的声波。人鱼翻滚着窜到了台阶一侧的水幕中。高潜则架着银马从铁匠铺的下方冲了过去。

“交给你了，雷金！”在错身而过时，高潜看到驾驶室里雷金那张兴奋的脸，他对高潜挥了挥手，指了指后方，示意他躲起来。接着铁匠铺后部的螺旋桨猛然加速转动，巨大的水流四散喷涌。

银马被突然而至的水流卷得差点跌下台阶，踉跄几步，方才稳住。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沉闷得像是水雷在水底炸响。高潜急忙拨马躲过了冲击的水流。待他回头去看，铁匠铺已经和那黑色的漩涡迎面撞在了一起，巨大的铁匠铺猛地一顿，螺旋桨熄了火，停在了台阶上。

而那黑色的漩涡则翻滚到了台阶一侧的水幕中，高潜看到围观的人鱼惊慌地四散逃窜。不过人鱼们并没有逃远，而是逃出了几十米后，又停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继续观望。

高铁凝神看向那怪物。黑色的怪物团成了一团，身侧可以看到类似胡须状的触须飘动。它有一条长长的鱼尾状尾巴，此刻正奋力地翻滚着，将尾巴从打结的状态伸展开。

只是它尾巴的末端并不是常见的鱼鳍，而是像三柄剃刀被绑在了一起，森然锐利地闪着寒光。

接着它的两条前腿也伸了出来，细长的腿末端是两个秤砣状的黑色蹄子。当它终于展开了身体，仰首嘶鸣时，高潜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生物居然还长着一个马头，嘴角飘着两条长长的触须，它的马鬃也看上去像是触须一样，一根根在水中各自扭转卷曲。

它的身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像是穿着一副黑色的锁子甲。它有一双巨大而突出的眼睛，像霓虹灯招牌一样明灭不定。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匹漂亮的黑马，至少前半段是。而它从马腹开始，就开始变成了一条鱼。

这算什么？马鱼？或者海马？

雷金的铁匠铺不知道是不是与海马相撞出了故障，后面的螺旋桨启动了两秒，就又停了下去。高潜看着那头半马半鱼的生物，摇摇晃晃地再次朝自己而来，高潜连忙调转马头，抓紧佳佳再次奔跑。

只是那生物在水中的速度远比银马要快。几乎眨眼之间，它就冲到了高潜的前方，拦住了高潜的去路。它像一匹扬着前蹄的骏马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高潜。

不，准确地说，是在盯着高潜的银马。然后它开始绕着银马跳起舞来。长长的黑色鱼尾翻出了一个个漂亮的漩涡，它搅动的速度极快，一个水花还未消失，另一个又出现。它看上去像是在一副布满漩涡的背景墙上跳舞，矫健而优雅的身姿，让高潜觉得那真的像一匹黑色的骏马，如果忽略他身后那条长长而怪异的鱼尾的话。

高潜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头拍了拍银马的马鬃道：“我记得你是个公的？”

银马点了点马头。

高潜想看看那匹黑色的鱼马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不过和鱼一样，它的生殖孔覆盖着鳞片，高潜判断不出。

高潜回头四望，水幕的另一侧挤在一起观望的人鱼，吃瓜群众一样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高潜费力地找到了那个蓝色头发的人鱼，他瞪着她，对她招了招手。

蓝头发的人鱼不情不愿地穿过了水幕，看上去这里的纯净水让她感觉到不太舒服，她一边搓着手臂，一边游近了高潜。

“那是卡莫斯。它在对你的银马求爱。”

“所以，它是母的？”

“不，卡蒙斯是公的，它是海神波塞冬的坐骑。三界合并时，它不小心被困在了这里，这么多年来，它一直想找一个配偶。但是这个湖里只有鱼没有马。你的马大概是它这么多年来唯一见过的长得和它比较像的生物了。”

高潜的额头有些黑线：“你是说因为它找不到其他的同类，所以打算出柜了吗？”

人鱼摊了摊手。

“我建议你将你的银马送给它，卡莫斯可是神的坐骑，就算不是真神，也能力强悍。而你的马，反正不过是匹漂亮点的马而已。”

不知银马是不是听懂了人鱼说的话激动得颠跳起来，不停地原地踏着蹄子，高潜连忙安抚它：“别怕，我不会把你送给这个变态的。”

更何况，高潜心里暗想，海神波塞冬我不一定打得过，不过神灵的坐骑嘛，呵呵。

这时睡得死熟的佳佳突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高潜，又看看周围，含含糊糊地道：“我还在做梦吗？大哥哥，这是哪里？那又是什么东西？“

高潜好笑地摸了摸佳佳的头发，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小丫头还能睡着，他也是佩服她的睡功：“我想这是一匹巨大的海马。”

“哦，”佳佳睡眼惺忪地晃了晃，似乎想在高潜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补眠。高潜担心她睡得太熟，一会儿不小心掉下去，便想让她醒一醒：“佳佳，这个海马要抢大哥哥的银马。”

佳佳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抢大哥哥的马，那就是坏马，既然是坏马……”佳佳再次打了个哈欠，随着她的哈欠，她念出了一条含糊的咒语。

黑马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嘶鸣，它像是被一股大力猛然击中，翻滚着向后飞去，接着一道冲天的水柱从湖底卷起，黑马急忙甩尾逃窜，然而那水柱却像是有生命地追着它而去……

高潜吃惊地看向佳佳。

佳佳已经靠在他的臂弯里，找了一个无比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