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玉万万没想到,赶在他前面出手的人居然是望秋。
听一声钝响,赵淮玉循声看过去,见望秋用力将手中的弯刀向上一挥,立刻将王浩方向赵淮玉压下来的长剑给挡了回去。王浩方愣了愣,连忙气势汹汹地下马。望秋回过头看赵淮玉一眼,目光镇定自若:“师兄,你先后退,此人交给我来教训!”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赵淮玉对望秋已经极为信任,虽然摸不清望秋的武功底子,却还是放手让望秋去对付王浩方。“师妹,小心。”赵淮玉沉声叮嘱。其实若是按入门时间来说,赵淮玉应当叫望秋一声师姐的。不过望秋反应敏捷,在外人面前故意喊了赵淮玉师兄,为的是把戏做足,不让别。
人怀疑赵淮玉的身份。赵淮玉明白望秋的用意,因此顺势喊了望秋师妹。不一会儿,望秋与王浩方已经过了十余招,望秋动作灵敏,刀法精妙,冬日暖阳下,一把弯刀光芒炫目。王浩方算得上高手,与望秋僵持了一番,终究抵不过望秋这套罕见的刀法,渐渐败下阵来。不一会儿,望秋扬手一拨,一道耀眼的剑光擦过王浩方的长剑,王浩方当即手一松,长剑落地。望秋顺势将弯刀的刀刃贴在王浩方脖子上,那王浩方色变震恐的同时,连忙对周围的。
士卒喊道:“发什么呆?赶紧救驾啊!”然而士卒们方才实在是看呆了,在王浩方与望秋交手的过程中,居然没人敢冲上前来帮王浩方一把。此时士卒们如梦初醒,终于跃跃欲试,却听望秋厉声喝道:“谁敢上来,我立。
刻溅他一身血!”当是时,别说是士卒了,就连王浩方都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姑娘,方才误会一场,你先把刀放下!”
会?”望秋提高了音调,声如洪钟的吼道,“你刚刚不是神气得很,要杀我师兄吗?现在怎的又怂了?”王浩方吞了吞口水。
讷讷不知如何辩解。这时,赵淮玉方走到望秋身边,对着王浩方勾唇冷笑:“倘若我今日被你所杀,你家定国公一经查明,恐怕也不会放过你!”王浩方含糊其词道:“是我对。
先生多有误会,让先生受惊了。”说罢,王浩方斜了望秋一眼,又对赵淮玉道:“玉槐先生,既是误会一场,能不能先让你家师妹把刀放下?”赵淮玉脸色一沉,面无表。
情的看着王浩方,恨声道:“你今日行刺我一事还未解决,莫不成以为我就不追究此事了?”王浩方吓出了一身冷汗:“先生饶我性命啊!回去之后,我一定在定国公面前替先生多说好话。”“谁稀罕你的好话?”望秋听得很是愤懑,忍不住。
骂道。王浩方委实哭笑不得,眼中既是愁苦又有祈求,嘴角还僵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讨好的笑容。赵淮玉自有打算,暂时不能去见王笙,又急着送望秋回春秋庄园,于是打发王浩方:“你滚吧!”望秋这才松了弯刀。
那王浩方立刻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王浩方走后,望秋老成的托着下巴,咂舌叹息:“想不到堂堂王笙的副将,竟是如此没骨气的一个废物!”赵淮玉想起数日前,王笙身陷窘境却又始终心境乐观,不禁叹道:“其实论胸襟和谋略,王笙。
倒是不凡。”说到这里,赵淮玉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望秋,问道:“小兄弟,你这弯刀是从哪里拿来的?”望秋咬了咬下唇,俏皮的笑道:“我事先藏在马车座下的为了以防路途中被。
人偷袭。”“说到心思缜密,想必无人能及我这小兄弟了。”赵淮玉宠溺的笑道。望秋得意的对着赵淮玉挑了挑眉毛随。
即望着马车皱起眉头:“淮玉兄,刚刚车夫被吓跑了,马车也坏了,好在还剩一匹马,我们骑马回去吧?”赵淮玉眼角。
微弯,眉梢尽是柔情,他与望秋同骑一匹马,望秋在前他在后,正是格外亲昵的姿态。途中,赵淮玉突然对望秋轻声呢喃:“望秋啊。
前与我关系很好的人大多叫我玉哥儿。”望秋当即会意,甜甜的唤了一声:“玉哥儿。”半日后,王浩方满脸狼狈的回到平昌,一回去便冲到王笙面前叫委屈:“定国公,那玉槐不识。
好歹,说是不稀罕待在定国公身边,我好言相劝,他身边的人竟将我打伤!”王笙正在悠闲的饮一杯羹,听王浩方说得这样。
夸张,他自是打从心底里不相信王浩方的话。于是王笙质疑道:“老夫阅人无数,看人的本领还是有些的。这玉槐虽说一身傲骨,却不见得是无理之人。”“浩方,可是你去请人。
时没有注意礼数,惹怒了人家?”王浩方低着头喊冤:“叔父,我冤枉啊!虽说我此去未准备充足,可诚意却是有的!那玉槐亲口说不稀罕在叔父身边辅佐,还说叔父势单力薄,不如袁良实力雄厚。”
关于王浩方的遮遮掩掩,王笙已经看出了**分背后的隐情,碍于不忍伤了王浩方的面子,王笙才没有戳破实情。王笙沉吟片刻后,只是道:“无妨,我自有办法让他辅佐不了袁良和赵家。即刻起我便派人散布消息,说玉槐已经是我帐下军师,袁良和赵家父子知道了,都不会给他一条。
活路。”“到那时候,玉槐只能到平昌来投靠我。”几日后,京都果然盛传王笙帐下多了一个才智过人的谋士,此人名叫玉槐,是春秋老人的高徒。王笙放出去的消息,赵淮玉早有。
耳闻,也已经料到赵家父子会沉不住气,派人到春秋庄园暗算他。正因有了防备,赵淮玉便提前与春秋老人道出此事,春秋老人从前深受赵德君的厚待,对赵淮玉复仇之事可谓是十分上心。于是春秋老人对赵淮玉道:“你且放心,老夫自有办法赶走赵家父子派来的刺客,不会伤及我这里的其他弟子的。”赵淮玉甚是感激,拱手道:“有。
劳春秋师傅。”那一夜,夜色甚浓,春秋庄园里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之后,整个庄园里只剩一抹寂静的黑暗。夜空中没有星子,老树的枝丫如同一双双张牙舞爪的手,狰狞的四。
处延伸。静谧无声之时,气氛有些诡异。赵淮玉静卧在榻上,虽然已经知道春秋老人会使用阵法和陷阱抓住刺客,心中。
却仍有些不安。他之所以不安,是因为如今他已经成功进入赵家父子和王笙的视野之中,真正的复仇已经开始。而现下王笙不计后果放出一个莫须有的消息,便足以看出王笙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强劲的仇人。
让赵淮玉想想也觉得心中忐忑。三更天时,屋外传来几声惨叫,整个春秋庄园里却没有发出任何骚乱,自有人会去处理这些刺客。赵淮玉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渐。
渐入睡。翌日,春秋老人放了一名刺客回宫,让他将赵太子请到春秋庄园,否则就要将赵国君王的卑劣行径传遍四方。那刺客自然明白身为杀手,自己死不足惜,然而涉及到君上的声威,此事便容不得怠慢了。于是刺客连忙回宫禀报赵哲新,赵哲新听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什么?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何都被抓了起来?”那刺客灰头土脸。
苦恼道:“太子有所不知,春秋庄园里到处都是躲不掉的机关,我们刚进去转了一圈,就被困在机关里了。”望见赵哲新脸。
色铁青,这刺客又道:“当时属下也想自尽谢罪,奈何那机关着实厉害,竟让属下动弹不得。”“行了行了!”赵哲新不耐烦的摆手,“今日我就去会一会这个春秋老人,你待会给我带路。”约莫一个时辰后,赵哲新披了一件暗红色的斗篷,在春秋庄园外等候许久。初冬时节寒风凛凛,赵哲新。
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搓着两手取暖。良久,终于有一位童子开了门,请赵哲新进内堂。赵哲新趾高气扬,进了内堂之后见里头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翁,心想那便是春秋老人了。于是赵哲新阴阳怪气的讽刺道:“久闻。
老先生是位高人,想不到先生待客竟如此敷衍!分明是你将我请来。
却让我等了这么久!”春秋老人正在座上闭目养神,一听赵哲新如此浮躁,便缓缓睁开双眼:“太子分明是不请自来,老夫这才没有准备周全。”赵哲新不满的张了张嘴,然而到底是听出了春秋老人在讽刺他昨夜派刺客闯入春秋。
庄园,所以不敢反驳。屋子里寒气逼人,赵哲新靠在椅子上,想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一口暖暖身子,却发现杯中茶水竟是凉的。受到如此怠慢,赵哲新委实气不打一处来。不久赵。
哲新不耐烦道:“老先生请我来究竟想说什么?”春秋老人声音温厚:“太子派人夜闯我春秋庄园,此事该有个说法吧?听闻赵君长子是个爽快人,想来如今也不会拐弯抹角,还想否认刺客是你派来的。”赵哲新横眉冷眼,不悦顿时染上眉梢:“人是我派来的不假,可我是堂堂赵。
国太子,做事有何动机还需向你解释不成?”春秋老人表情平静,拨动手上的念珠,缓缓道:“倘若此时坐在我身旁的是当今赵君,恐怕也不敢说出太子刚刚那番话。”闻言,赵哲新胸中一闷,却又无力辩驳。当今天下,除了以武力争雄之。
外,最主要的还是人才的较量。这春秋庄园里的弟子,不止个个智慧超群,将来几乎都是要登上庙堂辅佐君王的。而且这里的弟子,大多原本就出生于显赫人家。许多官吏将军,都把自己的子嗣送到春秋庄园来学。
习个几年,日后离开春秋庄园,便立刻承袭高位。此外,春秋老人德高望重,其弟子遍布天下,大多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所以别说赵国,整个江湖怕是都不敢不给春秋老人面子。赵哲新此番态度嚣张,却一二再再而三的被春秋老人教训,也只得憋住满腔不悦,耐心坐着。不一会儿,春秋老人终于言归正传:“今日找太子过来,只为说一件事。
“太子日后是要做君上的人,应当明白什么是礼贤下士,也应当懂。
得不强人所难,唯有学会用人,方能稳住朝政。”“至于我的徒儿心属何处,连我这个做师傅的都未必管的了,太子今后就不要再插手他的志向了。”赵哲新冷哼一声,愤然起身:“一个儒生而已,我就不信他还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话落,赵哲新怒气冲天的起驾回宫,将此事告知了赵君。赵君听后,愁眉苦脸:“这可如何是好?玉槐只言片语能退十万大军,救王笙于水火之中,日后定会搅动风云,使我赵家不得安宁啊!”
“况且此时有春秋老人护着,杀又杀不了他,实在让人头疼!”赵哲新年轻气盛,剥了一个橘子,满脸不屑:“公父,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兄弟,再会。”赵淮玉乘坐马车前往平昌,因此速度稍慢,行了好几日的路程,才到了平昌城下。
守城门的士卒听说是玉槐前来,于是立马进城禀告王笙。彼时王笙正在午睡,一听玉槐到了平昌,鞋也来不及穿,随意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风驰电掣的出城迎接。
赵淮玉见到王笙时,王笙正光着脚从马上下来,感恩戴德一般奔向赵淮玉,一双阴鸷的眼睛竟是泪光盈然。
“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在此等候先生,如今先生终于来了!”王笙笑容满面,对着赵淮玉行了个礼。赵淮玉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扶着王笙的双臂时,下意识地瞥了瞥王笙那双冻红了的脚,目光故意在脚上停留。“定国公,这……”赵淮玉看着王笙的脚问。王笙故作大方的笑道:“适才我正在午睡,听说先生到了城外,一时激动,所以忘了穿鞋。”
赵淮玉对王笙拱了拱手:“多谢定国公如此赏识,还请定国公赶紧上马,不要冻伤了身子。”于是王笙带着赵淮玉进了平昌里的府邸,整理好着装后,立刻命人准备酒宴,他要为赵淮玉接风洗尘。
赵淮玉却再次行了个礼,拦住王笙:“定国公且慢,玉槐还有话要对定国公说。
”王笙的笑容僵了僵,又热情询问:“玉槐先生有何指教?”赵淮玉脸色一沉,声线平缓道:“定国公若是要杀我,我今日已经亲自送上门来,还请定国公给我一个痛快。”
王笙脸色大变:“先生何出此言?今日先生前来投奔,是我王笙三生有幸,又岂会要杀了先生呢?”赵淮玉冷冷道:“定国公若不是不给在下一条活路,又怎会派你的副将前去大闹春秋庄园,取我性命呢?”
闻言,站在一旁的王浩方脸上当即变了色,他本以为赵谁知赵淮玉如此记仇,刚来就要把那天的事情抖出来。
王笙听后,回头瞪了王浩方一眼:“浩方,这是怎么回事啊?”“叔父。”王浩方僵着脸笑道,“这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赵淮玉却没有要放过王浩方的意思,而是继续诘责:“只怕不是误会吧?有人说我处心积虑要留在定国公身边,所以要杀了我以除后患,今日怎的又不记得当日说的话了?”
王笙脸色铁青,不悦的看了王浩方一眼:“我让你去请玉槐先生到平昌,你就是这样去请人的?”王浩方连忙下跪:“叔父,侄儿当日只是想要试探试探玉槐先生,真的只是个误会!”
王笙冷哼一声,心想这王浩方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嫉妒玉槐的才智,所以故意陷害玉槐。然而王浩方毕竟是他的表侄,故而王笙只是教训了王浩方几句,又没好气的对王浩方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向先生道歉!”
王浩方很是不服气,却不得不给王笙面子,所以只能不情愿的对赵淮玉道:“玉槐先生,当日之事是我无礼,还请先生不要见怪。”赵淮玉大方且从容的笑道:“我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此事既然说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
说罢,王笙和王浩方都松了一口气。孰料赵淮玉还有下文:“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更是不能有戏言,此番王副将擅自违背了定国公的命令,就是违抗了军法,理应按照军法处置。”
王浩方一听这话,立时面露恨色:“玉槐,你竟是如此促狭之人!”
“并非促狭!”赵淮玉悠悠道,“只是定国公日夜盼我前来,想必不是要我到平昌来吃闲饭的。”“我既然已经来了,不开始着手整顿军营风气,又怎么对得宴席上,宾客们纷纷饮酒庆贺王笙寻得高人,席间觥筹交错,平昌侯还请了舞姬前来起舞助兴。
一曲终了,平昌侯敬了王笙一杯酒,恭维道:“定国公如今找到了世间难得的人才,那袁良匹夫必然不是定国公的对手。”“不知定国公打算何时起兵报仇?倘若定国公有此打算,小弟愿意出兵出钱出资,以此报答兄长当年的恩情。”
此言一出,宾客们突然都静了下来,就连傻子都知道平昌侯这是在下逐客令。
王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于是横眉倒竖,将筷子用力放在桌上,板着脸道:“平昌侯打算出多少兵?给多少钱财物资?”
当着众人的面,平昌侯也不好将数字说得太难听,于是还是咬着牙说了一个可观的数量。王笙听后哈哈大笑:“有贤弟这样的仗义之士相助,我报仇雪恨之期指日可待啊!哈哈!”王笙这番话既没有回答平昌侯他何时离开平昌,还借机讹了平昌侯一把,故而平昌侯怒火中烧,脸上的笑容已是变了形。
宾客们一个个敷衍对付了几句,左不过都是些奉承平昌侯和王笙的话,又继续饮酒作乐。赵淮玉坐在席间一言不发,偶尔小酌两口酒,也不与身边的人说话。当夜回府,王笙对赵淮玉问道:“玉槐先生今夜可看出了什么?”
夜里寒意袭人,赵淮玉呵出一口白气,不疾不徐道:“定国公仗义助人,如今恐怕却要被人反咬一口了。”王笙一点儿也不意外,反倒是对赵淮玉流露出赞许的目赵淮玉闭目道:“若不杀之,必会反被其害!”王笙有些犹疑。
此处毕竟是平昌,是平昌侯的地盘,我手上的兵力不及他,如何理直气壮的取他性命?”“况且,我与平昌侯也有十几年的交情,倘若杀了他,那还不叫天下人耻笑?”
路上风声呼啸,赵淮玉缓缓睁开双眼,说话时目光暗淡:“定国公,当日在长乐山下,平昌侯若是感念你的恩情,肯率领当日在平昌的五万大军前去救援,袁良想必已经死了!”
闻言,王笙胸中一闷,实觉赵淮玉说的有道理。赵淮玉又道:“平昌侯不怕贻笑大方,定国公又何须多虑呢?倘若定国公下不了决心,今夜可收买一个平昌侯府上的下人,问问此人平昌侯接下来有何打算。”“假如玉槐没有猜错,平昌侯应当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大方。”
王笙果然如赵淮玉所说,派人收买了一个平昌侯家中的下人,当夜平昌侯在府上与手下的对话都被传入了王笙耳朵里。那夜散席后,平昌侯回到家中,在堂内与一名手下商量王笙一事。
说起王笙,平昌侯很是窝火:“王笙老贼,不过是当年帮过我几次忙,如今落魄在外,居然还想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他算什么东西?”
手下低眉顺眼地听着平昌侯抱怨了半天,待平昌侯消了气,他才低声说:“主公,王笙诡计多端,此人不可多留啊!”
平昌侯立即会意,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王笙?”手下点头:“如今的王笙正如一条丧家之犬,手上缺兵少粮,正是杀他的绝佳时机。”平昌侯目光呆滞,迟疑道:“杀他不难,然而我从前屈居王笙之列,与袁良早就结了怨。”
“如果王笙死了,袁良岂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