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微颔首,也不看着沈三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意,有一侧脸通红通红的——定是被那河面上映照的花灯染红的,沈三水胡乱地想着。突然听那少女又是及其温柔地说话,沈三水觉着那股让他冷汗直冒的感觉又随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回来了:“这么晚了,公子若是想表谢意,明日钓起这梅青楼的酒壶,陪奴家共酌一夜便足够了。”
是夜,沈三水一夜无眠,想着与漂亮少女的约定,辗转反侧,忘了过去是如何睡着的,双手也不知道到底该放在何处,只觉得一阵阵的痒。这边的不安分倒是惹得边上的王淼在睡梦中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沈三水看着王淼出神,喃喃道:“你出落得这般可爱,我理应习惯了,可为何想到明天或许要相见我如此无所适从呢。”
王淼咕噜了一声,然后喉咙发出了细如蚊吟的声音:“可明天这三秧城要下大雨啊。”
沈三水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睡的酣熟的王淼,小心翼翼地说:“淼,你说这明天三秧城会下雨?”“不是说了么,明天三秧城要下大雨的。”
但王淼分明是在睡觉!沈三水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有如同上次一样发烧的情况出现。难不成在她睡梦中可以与她正常交流?“淼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王淼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并没有应答。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依旧没有应答。
“那明天几时会下雨呢?”王淼翻了个身,嘴里砸吧了两下,说:“明日戌时下雨,次日丑时会停。”
王淼突然间的应答又是把沈三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身上的寝装已经被冷汗打湿。“莫非这小妮子只能说关于天地风云的话?”沈三水决定好好问问关于澄水泛滥的事。
“淼,你之前说澄水泛滥,你可知晓原因不?”
王淼突然痛苦地曲起身子,额头开始发烫,沈三水慌忙起身,取来冷水给她降温。但不出沈三水所料,王淼还是给出了答案:“澄水泛滥的缘由不日就将出现在这三秧城之中。”
既然还没出现,那瞎操心也没用。沈三水不禁惊叹于自己的**熏心。
沈三水可不能让林青他们知道自己和一个妓女有约,故而当林青要像昨日一样带他去钓浮酒时,沈三水推脱说在那种场合待不自在,就一个人出门了。沈三水作为“富商”后代,自然身上的银钱林青是不会给少的,沈三水也很配合地出门用钱时尽可能的大手大脚来符合在外的身份。不一会儿,就已经在西街的衣店买了一身青色长袍,又不知何处淘了一对银边的水晶镜片往鼻子上一架,虽然长相没有变化,但沈三水有自信林青等人若不是离他近到两步之内定然是认不出的。
但到了午时,这三秧城还是艳阳天,不管是在酒家还是在街上,人人看到手里提着把纸伞的沈三水都投以奇怪的目光,让沈三水也是万分无奈。在不知哪家酒楼吃了点清淡少味的菜,又点了晚西域传进酿造技艺的果子酒,沈三水便也是成功混到了钓浮酒的时间。
不紧不慢地结账、整理完毕,沈三水提起伞离开了酒楼,却不往昨日的河岸去,而是走到了没什么人的下游,而那里已经是有各青楼雇的捞起没人钓上的浮酒的伙计在等着了。
不出沈三水意料,果然在不多的“漏网之鱼“中,就有好几枚印着黑青梅花的酒壶。沈三水待这些酒壶都停在了伙计拉的网边,随手拿起一个梅青楼的酒壶,却听见一个伙计叫住了自己:“这位官人,虽然可能您对梅青楼情有独钟,但我劝你句今天别选这梅青楼的香题,这里还是有不少别家的浮酒的。”
沈三水转过身,饶有兴趣地问:“哦?兄台何出此言?难不成今日的香题有何门道不成。”而心里已经是隐隐猜到了几分。
那伙计听沈三水说话如此客气,也是心情大好,解释说:“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刚路过上游时,听见几个钓了他家酒壶的在议论,说今天这壶里连酒都没放,无色无味。议论着有几个还生气了,说是梅青楼今日出场的姑娘消遣于他们,晚上要去讨个说法哩!”
沈三水闻言揭开壶盖,顿时一股清冷的气息便钻入了他的鼻子,入肺极凉,吐气兰芳。
沈三水不禁喜形于色,满脸红光,弄得那伙计也是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觉得自己怕不是又遇见个痴人。
夜幕逐渐拥抱了整个三秧城,借着还未褪去的余晖,沈三水也是早早找到了梅青楼的那座画舫,店里的伙计正将屏风,纱罗等物件搬上床,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沈三水甚至能从剧烈的脉动中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形状。
“这位公子,”突然,有一个伙计一溜小跑走到了沈三水面前,显然是看到了沈三水手里提着的黑梅瓶,那伙计恭敬地说:“还请先行上船。”
沈三水愣了一下,那伙计赶忙补充道:“就今日之香题,公子这样早早来候,定是有十全把握,而能品寒香之人万里无一,公子应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先行上船吧。”
沈三水这才反应过来,便是跟随那伙计上了画舫。进了船舱,沈三水便开始四处张望起来,那伙计也是个奇人,三番五次仿佛知道沈三水心中所想,说到:“主子在酉时开船时分便会从楼里出来,到时和那些乌合之辈解释清楚了便来与公子相会,还请公子在这船舱里稍事歇息。”
林青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钓了梅青楼的酒壶,自然也和其他人一样闻不出这寒香的奥秘。而昨日上过梅青楼画舫的阴山派程要,说是昨夜听某某姑娘唱词感悟良多,要消化消化,今日也是未曾去钓浮酒,却要拉着林青去那梅青楼看个热闹。
酉时未到,梅青楼下的河岸边就已经聚集上了十数人等,大部分是和林青程要等人一样围观的,少有几人却是满脸的怒色,当然,众人都是风月常客自然不会特别放肆,只是默不作声等梅青楼今日出场的姑娘给个说法。
等待的人群中赫然有张云锡的存在,昨日目睹程要的好运后,张云锡也是今日想碰个运气,指不定这上一次难如登天的梅青楼画舫今日能为他敞开大门,却未曾想到今日香题是这无色无味之物。自诩风流才子的张云锡倒犯不上生气,但不由得也心生疑惑,突然有所感悟,开始揣测起这无色无味背后的真意来了。
不知不觉间时辰到了,有几位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少有几个高手内力波动之下,在场的实力不济者甚至身体上都出现了被压迫的不适。黎皓撇了撇嘴说:“就这样还妄称高手,这点小事都能心神不宁,我看也不过如此。”林青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一边的程要似乎听到了,若有所思地看了黎皓一眼。
随着梅青楼里逐渐走出抱着大小箩筐的伙计,人们知道今天的闹剧暂时要告一段落了,却都非常好奇到底是哪位姑娘如此刁钻,或是目中无人。这无色无味的“香”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在抱着箩筐负责收纳酒壶的伙计之后的,是三两个花童,手里提着个篮子,都是整齐的双髻,稍显精致的妆容好不漂亮,也是稍微让在场的众人心情好了不少。而这花童往天上散的竟然都是枯碎的黄叶,有些人伸出手捞上一片,从叶脉和肉质上看分明就是不知何年的枫叶。
“看那儿,正主出场了。”融进了枫叶的橙红色,一抹惊艳出现在人们面前,还是那“勾人最是嫩吴香”的风姿绰约,这次还挽了个随云髻,右脸垂下几根发丝,更是将脸盘勾勒如月牙般立体精致。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倒不是这美貌有多震撼,毕竟如此姿色在这怀青河虽说算得上是头一档,但也算不上独占凤头。
让人震惊的是她的身份,“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墨梅客亲自出场了!”众人窃窃私语,林青微微眯上眼,凝重地注视着处于众人中心的少女,一旁的程要说:“林兄可能不认识,这位便是梅青楼的楼主,曾被之前的河主钦定的怀青河第一绝色,‘墨梅客’林五儿。”
“河主?”林青疑惑地问,傅永给的情报里的确提到了林五儿的身份,却为曾说着怀青河还有河主这一说。
“河主就是这怀青河风月场最得意之人,据说他千人千面,从不以真实身份示人。这风流的浮酒的说法也是他于太上皇还在世时定下的。不过我听京城来的人说,河主在京城也有势力,好像是某个世家公子。”
林青惊异,这河主的身份不出意料与姜师的失踪大有关系,说不定就是林五儿背后的不如归岛在这三秧城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