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琉璃最深处的那些鬼道道力滔滔无绝,如飞瀑直下,从那具刚凝成又崩散同时又停在崩散瞬间的仙躯中失控奔涌出来
它们本就是来源于平行时空中的岑与痕,在被毁灭时修出的那具新生鬼道仙躯。
云海万界所有人仙境仙人的仙躯,无论修何种大道,其非凡躯体之所以为非凡正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由道力凝成的。每一个人仙所修出的承装自身魂魄的仙躯正是他们所修大道的道力结晶。而此时此处,留在湮灭时空残缝中的岑与痕能够将生死轮回大道异变为鬼道,还凭空搞出这么多鬼道道力,其根源也是在此。
大道这种东西,互相之间并不都是非此即彼、彼此排斥的。各种纯然的大道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彼此蕴含包容混杂而存在着的。它们是规则法则,是概念,亦即万物本身。天地间任何一物,都是以一蕴含三五万千,可以用各种角度的规则或者说大道去解读。一道光中本就蕴含万千色彩,只是在特定环境中才在水面上折射出一道或几道独特的颜色,形成可以供人修炼的非凡规则,这便被称为此地最高天道中最主要的那些大道,可以催生人仙、诞生地仙等等。而除此之外剩下的其他色彩则遁于“凡”,不起眼而普普通通地隐于水面之下。它们称不了非凡,形成不了修炼体系,却也暗暗存在着,沉默无言。
就好比郁子规借气运印记晋人仙时修的是小生杀界最高天道中属于赦生大道那一部分,登上仙舟却可以同时转修五行,那是因为她那具半成品赦生仙躯中本来也有着五行大道,只是被藏匿被无视着,需要来到五行大道作为非凡规则统治的地盘上才能用五行大道修炼罢了。郁子规到处做任务找五行,实际上是借五行大道之便利补全那具被气运印记绑定的半吊子赦生仙躯,等补修完了她这具仙躯从舟上第二层的角度来看是土德仙躯,而从小生杀界的观点去看依然还是赦生仙躯,两者并不矛盾。
总之大道或者说天道异变的奥秘正是如此。一般要等到特定的时机,比如天道形成期或天道破灭期,或遇突发的机缘,天道中主要的那些大道便会嬗变,往不同方向衍化突变。就像现在,本该修生死轮回的一个仙国土著,因为意外而忽然异变成云海万界鬼族鬼修的原生鬼道,纯粹纯正,极为正统出人意料,连本地原有的天道之主也措手不及。
这就是郁子规此时想改变局势,能拿到的最趁手的利器。
郁子规对着时空琉璃中的岑与痕突然喊那一声,便是冲着那些刚异变成鬼道的道力而去的。
伴随着暂时牵系着岑与痕身上以及她手中沙盘两头的新天机线,她改变了这些鬼道道力的流向!
飞瀑,原只是一道奔流直下的飞瀑。
而这飞瀑忽然被牵扯着改向离开,失去了崖壁,失去了方向,居然成了满地浩浩荡荡决堤失控的洪水。
时空琉璃长长隧道的这一头,通往主时空中一夜尾声的这个时空出口处顿时被撕开了更大的口子。
这时深陷于时空琉璃仅剩部分之中的岑与痕还是没动,眼睁不开,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被困于“永远的瞬间”中的他当然是动不了的。但这并不妨碍郁子规竭力通过万能的天机线去摆弄他仙躯上那些鬼道道力。他挣扎了起来,或者说他此时的半凡半仙魂魄借天机线这一刻的颤动试图挣扎起来。
虽然他听不见,但他“听见”了。
因为主人魂魄的“惊醒”,这具新生鬼道仙躯的崩塌速度更加快了一些。于是越来越多的鬼道道力,越发不可抑制地向外面主时空喷涌出去,如一片汪洋大海。
那个平行时空彻底分裂走向偏离的开始,便是源于另一个郁子规跳出幕后想要搅风搅雨而冲重生者喊的一声“岑与痕”。
而它毁灭后留下的残迹里,在时空琉璃的终末,重叠之后的这个郁子规不满足于一个平行时空,想要继续在主时空里搅风搅雨闹更大的,也是冲他喊了这么一声。
后来据各界仙人详细调查复盘,使得这整个仙国试炼场最终全盘倾覆的导火索这颗时空琉璃,其开始和终末的标志,居然就是郁子规此人在一块小小平行时空的首尾处,分别喊了这么一声。
“”
“就让我、让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吧。生死狱主阁下。”
“意外,或阴谋。您自己希望是哪一种呢?!”
她气喘吁吁地,解释般地说道。
这就是她要这么干的原因了。
她已经看到不该看的,难道还要继续做帮凶掩盖真相,把一切抹平如初吗?不,相反,她倒是正好要借这些鬼道道力,把一切闹到明面上来。
把一切捅出来,生死狱主阁下接下来的反应,便是她想要的真相!
她气喘吁吁之余已感到自己台上的金德仙躯在剧烈波动。而她装载着神念的傀儡身也开始不稳。在时空琉璃内部停滞时空中艰难操纵沙盘耗尽了她神念的力量。重逢重叠操纵天机线,简单的动作不过一个瞬间,甚至以时空琉璃内部的标准来看连一个瞬间都没有,却已达她的极限。她之前那具飞虫形傀儡身已被抛弃,这具夜枭形傀儡身也再无法承受周身时空大道、鬼道和本地生死轮回大道各种道力奔突混乱的压力,终于,在她低低的一声浅笑中,轰然破碎!
她手中的沙盘猝然打翻。她的神念被迫撤回,她在仙国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隔着长长的琉璃隧道那个被禁锢着的鬼道人仙冲她的位置缓缓睁开了眼。接下来黑暗铺天盖地,覆盖了一切。
外面。
江天之间,微弱月光照耀下,各方各处还是如之前那般沉溺于暗色中,忙碌着准备迎接黎明。
就像一切天翻地覆之前的风景永远是最平静的。变化到来时,朝廷军队、自在教和鬼修大军还在无聊地打来打去,主时空中的天默岑与痕和缪川川还在你死我活地纠缠那点恩怨小事。明天的太阳暂时也还没有升起。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
在所有忙碌着的人背后,那些已经退潮的鬼气,忽然便自江心冲着整个天地猛地爆发开来,仿佛鬼潮卷土重来!
就仿佛整个戏台上运行着的仙国卡壳、凝固了一瞬。
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或者说人们反应如何也根本无关紧要。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便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了。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