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定食很出名,但李一鸣来韩国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却从未尝试过,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盘子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多了,各式的小菜、腌菜、汤菜,让人眼花缭乱,还真不知道从何下口。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这么多菜里面,总有几款你中意的,毕竟选择实在太多,基本涵盖了正常人的所有胃口类型。
所以李一鸣吃得很满意,以至于肚子很撑不得不去“放放货”。
他们的包间在角落,而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的另一侧,所以李一鸣不得不走好一段距离才能解决个人问题。
等到他长出一口气,抖擞着手走回来正要拉门进房间时,却听里面传出来陌生的声音。
“我和你妈给你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补充营养,也知道你在公司练习很累,但我们并不是没事做啊,你在公司受了委屈很难过觉得疲惫,难道作为父母的我们就不累吗,婧婉,你也不小了,难得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你一进屋,多问了几句就哭哭啼啼的,难道你妈不伤心吗?还要经营这么大的餐厅,我们一样很辛苦啊,至少也应该体谅一下作为父母的我们吧?”
李一鸣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房间,哑然一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里面又传来声响,不禁驻足。
“我不是不明白,我真的都明白只是,爸爸,妈妈,我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姐姐们都可以撒娇,心里有多苦有多累都可以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作为忙内的我就总是不被允许,必须得成熟一点懂事一点呢?”
一道强忍着哭泣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出来是位女孩,但并不熟悉,李一鸣不知道是多委屈的当事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能是因为我不听话吧?大姐二姐都可以有自己的意愿,可以做自己的事,而每到我这里就总是行不通了,对吗?
虽然这话很没有良心,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就必须得听话,不准叛逆?
大姐想当演员,你们同意了,二姐想当医生,你们也同意了,为什么就单单是我,不被允许有自己的理想,必须得顺着你们的意思当一名厨师?
我不是瞧不起厨师,在我看来,用厨艺养活我们的爸爸妈妈,拥有的也是最令人骄傲和自豪的伟大职业啊,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就因为是最小的一个,就因为姐姐们都有自己的理想,就得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来延续你们的手艺继承家里的事业?
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啊,为什么从来都不允许,哪怕是到现在,我下定决心要当idl才勉强同意,却也总是给我脸色看,就算是有委屈,难受,也要说是你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后果也要自己承担这样的话?
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面对姐姐们都可以和颜悦色,一旦在我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就仅仅因为我不愿意做你们希望做的事,所以以这个作为惩罚来这样对我吗?
我从来没有不体谅你们,只要有空哪怕刚刚在公司练习完,再累再想休息也会坐地铁来店里帮忙,除非真的是压力很大不然也从不会跟你们抱怨一句
可是你们呢,爸爸,妈妈,你们又体谅过我吗,又站在我的角度上想过吗?”
“放肆!给你饭吃,给你钱花,送你去公司当练习生,你就这么说你爸妈?你没有一点错?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照顾你的情绪吗?你以为你是谁?”
呵斥的声音夹杂着一阵拉扯的声响响起,不时有妇人模样的声音道:“都别说啦”
却也无济于事。
沉默了好一阵,对话才接着继续。
声音更嘶哑,更难过,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对啊,全世界从来不是围着我转的。
我今天来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公司的计划又更改了,我的出道计划又无限期延后了,重新做回练习生继续练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道
而已。”
她开口,却没有回应,一片安静。
“呵呵
爸,妈,你们满意了吧?
再这样继续,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撑不撑得了,坚不坚持得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回来准备继承家业。
怎么样,这样的结果,是你们想要的吧?”
女孩的话听上去很轻松,甚至有些不以为意,但任谁都能从她的哭腔里感受到一种绝望。
“吱”房门毫无征兆的打开,李一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道身影撞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李一鸣低头,一个陌生的女孩连忙鞠躬道歉着,随即便慌忙离开。
单薄的身子藏在运动服里,背着一个男性化的单肩包,巴掌大的脸被棒球帽遮着,只有从声音,李一鸣才辨别得出来正是里面那个女孩。
“没事”李一鸣怔了怔,吐出这两个字时,人已经走得挺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不见身影。
“唉,孩子难得来吃一次饭,你这么凶她做什么”
可能是见自己的女儿匆忙离去,里面的妇人也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不住的埋怨着自己的丈夫。
“我怎么知道她们公司说好的出道计划取消了,我要知道也,也不会说这种话。”
“婧婉这孩子要不是真的心里难受,从来都不肯跟家里诉一句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唉”
“我这不是没想到嘛你也不多劝两句,我这脾气本来就不好。”
“你还怪我?”
“”
争吵声被下意识的过滤掉,李一鸣这才有些兴趣索然,悄然打开隔壁gry所在的包间。
才进去半个身子,就见gry打趣道:“这餐厅又不是乡下的老式厕所,怎么也掉进去了?”
李一鸣笑笑,伸手朝隔壁指了指,前者了然点头。
缓缓坐下,李一鸣小声道:“你也听到了吧。”
“当然。”gry夹了一块萝卜在嘴里嚼了一阵,这才下肚,“这种老式韩屋的包间隔音太差,他们声音也很大。”
“唉”李一鸣叹了口气,“都不容易。”
不知不觉,拿起酒杯满上,跟gry碰在一块,随即一饮而尽。
“不是不喝酒吗?”
“今天突然想喝。”
gry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谁都不容易,我们这些成年人也就算了,这些练习生在这行业待了这么久,也沉浮了许久,这种情况真的不少见,更辛苦的也大有人在。”
“什么东西,当然都是自己接触才感觉得到个中心酸。”李一鸣苦笑,“以前见秀晶她们聊起练习生生活都是一笔带过,我也只知道很辛苦,却确实不知道还需要接受怎样的身体心理双重考验。”
“要说辛苦,一鸣你们运动员就不辛苦了?”gry对这个反而看得很开,“只会更艰难吧?”
李一鸣轻描淡写点点头,却也笑道:“但只要是自己热爱这样东西,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对啊,所以谁都一样。我反而觉得,趁着自己还年轻,做以后敢都不敢的事,哪怕失败了也很酷。
做出选择时,就意味着你已经有承担为此的一切苛责和苦难的准备。
要说辛苦,我们那一代的地下歌手才是真的辛苦,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就连睡的地方都”
“知道啦,所以哥,你现在是算酷还是不酷?”
“当然很酷不对,你小子拿我开玩笑。”
“哈哈”
情不自禁举起酒杯。
“碰”
觥筹交错间,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