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璃踩着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耳侧长长的发丝随风而舞,她的步伐缓慢而坚定,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显得格外沉静。只是周身弥漫的沉郁与哀伤却让周围三步一叩的信徒忍不住侧目。
“女施主,七妄一心向佛,从未想过与俗世有何纠葛,今日七妄剃度,断尽三千烦恼丝。望施主不再打扰。”
七妄冷漠的话犹在耳侧回响,绯璃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山脚的信徒只能看见一抹粉色衣角迅速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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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们可真不愧是师徒,都是榆木脑袋,不懂风情,那么木讷,呆板,还都那么可恶。”绯璃靠着枯树,呆呆的看着溪水中自己沉郁的倒影抱怨着,“可为什么,我却会喜欢上他,偏偏是他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的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了。
绯璃的呼吸渐缓,一滴清泪划过她的鬓角,又“哒”的一声落在草地上。秋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吹动了地上的小草,也吹皱了平静的溪面,连她依着的枯树枝也轻轻晃了。
绯璃渐渐入了梦乡,梦中似乎有一双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轻轻地抚摸她皱着的眉心,仿佛是想要将那份忧愁抚平。
直到太阳下了山,绯璃才悠悠转醒,扶着枯树站起身,看了眼远处山顶明明灭灭的灯火,转身喃喃自语:“他的佛,他的信仰。他剃了度,就更像他的师傅了。”绯璃捡了块石头,重重的丢进溪里,发出“啪”的响声。“都是木头疙瘩!”绯璃的声音忍不住带了些愤恨,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哽咽。
“那时,你亲眼见着他剃度,对你的责问沉默不语,你是否也如我此刻这般,心里似塞了个东西,又堵又疼。”绯璃抚了抚干枯的树枝,扯起嘴角轻笑起来,眼里的苦涩似要溢出来。
“不再打扰,不再打扰,”绯璃闭眼,眉头紧皱,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抠住了衣裙。“我怎么忍心,不再打扰。”
良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转身离开。
只有一粒珍珠在草地上发出幽幽的光晕。
古有鲛人,泣泪成珠。
晚风渐厉,似有一声叹息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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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我佛慈悲,只要放下杀念,便可积下善根功德,施主可否将篓中鲤鱼交给七妄,让七妄将它放生。”那时七妄还是孩子模样,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小髻,粉雕玉琢般可爱,却一本正经的劝捕渔人放生,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不知是佛心感染了渔夫还是那分稚嫩的坚持打动了渔夫,他将篓子交到了小七妄手中,看着那张稚嫩却认真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也不由得笑了:“优昙法师得了个好徒弟,这小师父以后一定也是法师那样的大德。”
小七妄认真道谢后便慌忙跑去溪边,将篓子里的几尾鲤鱼一并放生。
那几尾鲤鱼一遇水便迅速游离。只有一尾绯色的锦鲤游了一个圈甩了甩尾巴,撩起几朵水花后才悠悠离去。
那便是绯璃第一次见着七妄。那时的她才刚刚学会化形不久,体力透支只得变回原型,无奈却被渔夫捕捞。
绯璃那时只觉得那个阳光下一边微笑着目送她们游远一边念着“阿弥陀佛”的小男孩十分温暖,就像被太阳照射的蓝蓝的闪着光的海一样。
那是绯璃第二次突然间起了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心思。
“绯璃”,红色的鲤鱼,她为自己起的人类名字。
很多年后,她拦住了挑水上山的七妄,认真地告诉他,“我叫绯璃,是来向你报恩的。”而后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笑得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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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妄,人类古语有一句话说,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那时我只觉得好玩,多番挑拨,也只是想要看你年少老成下的慌乱无措。却不曾想,在日日的努力靠近中,渐渐丢失了一颗心。
但,大概,在我打消做男子的心思而决定成为女子的时候,便是已喜欢上了吧。(鲛,生而不辨雌雄,成年后根据意愿,方分男女。)
然,一心向佛的你却是任我千般努力也无法游到的彼岸。
七妄,对于这命运,我只得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