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
优昙徒步而来,燕山不及当日热闹,一路而来,不见其他生灵。优昙到倾颜筑外时,倾颜正站在桃花树下赏花。
倾颜转身,落英缤纷,桃花飘然而落,一团粉红烟雾中她一如初见笑得妩媚张扬。
“燕离,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是两年,为什么我总觉得过了很久。”
言语亲昵,字句缠绵。
倾颜抬手接住了扬扬洒洒落下的桃花。“明明之前是等了四十年的。”
“莫不是我太贪心了。”这一句倾颜说的很轻,优昙却听的很清晰。
她今天是穿了一身红色的纱裙,衣裳上绣了绯红的桃花,她细细描了眉,贴了花黄,点了绛唇,原本艳丽的唇愈发娇艳欲滴,一颦一笑间极尽妖娆。
她踱步走近优昙,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彼此间隔了千山万水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珍重万分。
“燕离。”她每走近一步便念一次燕离的名字,每近一步面上的笑意便多了一分。
优昙也不后退,就这样看着她走近,许久,面上如冰山融化般缓缓展开了一抹笑,衬着那张如冠玉般俊雅,秀逸的面容格外动人。
“你说,我穿的像不像嫁衣?”在距离优昙只有一步的时候,倾颜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着优昙笑得明媚,一双妩媚狭长的大眼也弯成了月牙状。
“像。”优昙开口,朗目如星,笑得温和。
倾颜笑容愈发甜腻。
良久,她道:“那我嫁你好不好?”
这句话很轻,很柔。一如她此刻的笑容,很柔很柔,就像洁白的绵绵的云,又像很轻的棉花,很软,软到人的心坎里。
“好。”随着这一个字的落下,于此同时倾颜也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滴。
随后是止不住的泪水,梨花带雨,却是含着笑的。
她笑得很开心,却又像是忧伤到了极点。“我好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我又知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抬手抚上优昙的面颊,“燕离,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一笑便是眼带桃花,十分招人。”
踮起脚和优昙凑的很近,近得两人睫毛开始纠缠,轻轻一眨便有些痒意。
她微闭了眼,枕在优昙的肩上。“燕离,换一身红衣好不好。”
优昙不说话,但只一瞬间,倾颜依偎着的袈裟便化成了颜色艳丽的红衣,亦绣着纷纷落落的桃花,黑发生长,飘散在身后,倾颜抬手用一块红玉发冠为他束起。
眉眼间微熏,染上了喜色。与倾颜身上的红衣相配。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璧人。
“燕离,你心悦我吗?”倾颜将脸从优昙的肩上移开,牵着优昙的手慢慢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地上便向前滚上了一圈红毯,粉色的桃花洋洋洒洒的落在红毯上,也落在了两人的发顶,脸上,肩上
“倾颜,我”优昙侧首看着倾颜,一脸认真。却是被倾颜打断了话,侧过身伸手环住优昙的腰际,乖巧的依偎进优昙的怀里,长长的红发散在优昙胸前。和红色的衣裳竟是分不清了。
“燕离,我心悦你,很久很久。所以,”随着倾颜温柔的话落下的是两声刺入血肉的声音。
“扑哧”“扑哧”
一是优昙手中幻化的匕首。
一则倾颜突然长长的指甲,染得鲜红的指尖上鲜红地液体滴落,瑰丽妖娆。
优昙看着温柔的含泪看着他的倾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后仰倒在了倾颜怀里。
倾颜跪坐在红毯上,单手捂着胸前不断流血的伤口,笑得温柔而虔诚。
“所以我不愿听到你违心的爱意,即使你是假的也不行。”
“他还在等我。”倾颜轻柔地将优昙放在了红毯上,站起身,“优昙”却一瞬间便化作了无数的光点消散在空中,与此同时,消散的还有倾颜胸前的匕首和脚下的红毯。
“咔嚓”一声破灭。
那一方世界化作无数碎片,最后消遁在倾颜的腰间挂的银铃中。
倾颜踏出来时地上都是郁郁的青翠。
优昙站在身前,一席袈衣,一脸肃穆。
倾颜抬头看着一脸肃穆的优昙笑得妖娆,“他到底是学不来你的冷情。”
垂头皱着眉看着流血的伤口,优昙快步上前扶住倾颜,看着其中不断渗出的金色,忙用法力修复。冷冷的道了句,“愚昧。”
倾颜闻言却是笑开,“二十二年前我便愚昧过了。”
优昙的法力注入有些停顿。
她明媚的眼睛里似带着无数的烟火般瑰丽耀眼,仰着脸,伸出食指抚上优昙的眉心:“即使知道那个你是假的,我仍是舍不得。”
她说的真挚而无奈又满是欢喜,让优昙看着她却是说不出话来。
“痴儿。”轻不可闻的叹息。
倾颜的笑容愈发深了。
专心的进行手下修复的动作。很久才收回手说了句;“你这两日便要飞升,怠慢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你来了,不是吗?”倾颜笑了,红发,红衣,艳色的九尾瑰丽,她笑得自信极了,也张扬极了。
“你知道的,你是我的情劫,所以,你来了,你来渡我。他不是你,除了皮囊,他学不来你的半分,我知道你是不会这般深情待我的,可,即便知晓,我也不舍那如你相像的脸上流露的柔情,让我沉溺。”
“可以的话,我想就这样死在你怀里。可我知晓你在等着我。”倾颜低低呢喃。
“燕离,你可曾恨过我?”她仰着脸,期期艾艾的目光似要望进优昙的眼底。
优昙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不曾。”
“这样,”她的声音轻柔,微弯的眼里含着水光,“我既欢喜你的不曾,又有些难过。”
“只是燕离,我不后悔。”她扬了唇角,满眼欢喜,连声音也带着喜悦,“我开心你我有了牵绊。”他很像你。
优昙看她,难得面色有些仓皇。
“时间不多了。”她抚上优昙的面颊,满是痴恋,“我很贪心。”
“燕离,若我消逝在你眼前,你会不会永远无法再忘记我。燕离,我爱你。”
这一刻,倾颜的笑容与那同样爱红衣的绝色女子重合在了一起。优昙一时晃神,随后严肃的开口,“倾颜,千年修行不得毁于一旦。”
“我知道。”倾颜将他的恍惚看在眼里,安静的垂下了头。
“明日,你便要渡过天劫,渡过,便可飞升化仙。”优昙看着渐渐愈合的伤口,抬眸看向倾颜,扶着她的双手抽离。
“燕离,你觉得做仙可好?”倾颜看着他的手离开,眼里划过一丝暗淡,扬眉一笑。却是不待优昙回答又问:“那做佛又可好?”
“为佛可渡世人,自然是好的。”优昙面色平和,“修行千载,一朝飞升。”
“佛渡世人,但佛又可知并非是世人全是愿被渡的,千年修行在我看来终不及一日深情。”倾颜望着优昙的目光平静而坚定,眸光莹莹,溢满柔情。
“燕离,一朝飞升不枉修行千载,只是受了千载孤独,哪怕只是得了几分温暖相伴,便也有些沉醉不愿回归那冰冷的日子了。”
她挥一挥宽大的长袖,转了话题,笑靥如花:“燕离,让我为你跳一支舞可好。”
她走近优昙,仰着脸看优昙,“可以为我和一曲吗?”
优昙低头看她的眼睛,她的声音很轻,眉眼间皆是笑意,可低头看进去,却是脆弱与期待。让人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优昙的眉轻皱了一下便松开,“好。”修长的指一抬间便取了一片绿叶,置于唇下,一声悠扬的曲调便传出。
倾颜闻声退步垫起了脚尖,系着铃铛的脚踝在红纱下若隐若现,在如在踩着节拍的婆娑起舞中,发出“玲玲”的响声,她的舞姿如梦。
红色的发长长垂下,犹如一块红纱,遮住了她洁白的小脸,只露出含情妩媚的美眸。她全身的关节灵活得象一条蛇,可以自由地扭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出水的妖艳红莲。她用她的长发,妙目,手指,腰肢;用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
“你长得真好看,就像我看着话本里写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人都有名字的,你叫什么?”
“狐狸都是极美的,而作为狐族最美,你说我要叫什么名字啊?”
“倾颜?嗯!这个名字我喜欢。”
“燕离,夭儿的舞很美对不对。”
“燕离,倾颜穿白衣一定会比红衣更好看。”
“燕离,燕离。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燕离,我要修行去了。我会成仙的。”
……
燕离,你一定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哦。喜欢比你喜欢上她还要早。可是,燕离,我比她晚了一步遇见你。
夭儿跳的舞很美,让我都看痴了,可你出现的时候,只是倚着马吹笛,便让我醒来,眼里只有那含笑的唇角,再容不下其他。
可燕离,我到底是迟了她一步。
燕离,那些年,我羡慕的便是你吹笛,她起舞的和谐景象;羡慕你与她不必言语的心有灵犀般的默契;可燕离,我最羡慕的终究是我求而不得的,你的深情。
……
曲罢,舞停。绕是百般惊艳,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倾颜转身进了倾颜筑,关门的一瞬间,天便忽然黑了下来,风雨大作,山顶之上俨然可见云浪翻滚,电闪雷鸣。
天劫到底是来了,燕离我不悔千年修行;不惧渡劫之痛;只是燕离,我害怕忘记,害怕即使我再不愿,也会忘记对你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