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锋待要指挥人进屋子搜查,这时候,一名特务气喘吁吁地跑入院子:“队长,往城北的那条路发现几处血迹!”
朱云锋脸色一变,扫了一眼沈英,说道:“追!”转身带领人撤出了院子。
沈英待到那些脚步声远了,方才松下一口气来,他知道,自己“黑皮狗”这个身份终于起了作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穿着这身黑皮,朱云锋即使带人往别处追,也会不放心地留下几个人继续搜查屋子,现在他们远去,应该短时间不会回来,只是他刚才随口一说听到城北道路有动静,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沈英走过去,将院门合上,上好门栓后,走到偏房屋门口低声说道:“他们走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和反应,沈英又说了一遍,然后稍等片刻,推门进入。
屋内光线有点暗,但一条血印子还是明显地出现在沈英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脑袋耸拉着,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已然昏了过去,在他的腿部和肩膀处,鲜血正汩汩地流出。
怪不得他一直对沈英的话语没有回声,显然,他在进入这房间不久后,便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
沈英连忙小心地将伤者拖到里屋,寻找工具,清洗伤口……
昏暗中,一点亮光跳跃闪烁着,赵尚国昏昏沉沉的,各种杂念回忆纷沓而来,似要将他的脑子搅成一团粥,渐渐得,他的思绪飘向他来时上级领导找他谈话的情景。
“赵尚国同志,这次组织让你去新安市领导地下工作,任务十分艰巨,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上级领导问道。
赵尚国知道上级领导话中的“做好思想准备”是什么意思,干革命工作,就要有随时会牺牲的思想觉悟和准备,赵尚国是个老党员,更拥有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和坚定的信仰,自然明白上级领导话中的意思。
他看着上级领导,目光平静,神色镇定而从容,“请党组织分派任务!”
“新安市的斗争形势十分严峻,你这次不仅要去领导新安市地下抗日工作,还要重新建立安市的地下党组织,建立党组织的地下联络点,并广泛搜集日伪军的情报,同时开展抗日舆论宣传工作,并用革命的暴力威慑镇压那些投敌汉奸和叛乱分子……”
上级领导细心地交待着,而赵尚国则努力地记住这一切,并将其刻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以便成为自己将来行动的指南。
“你一定要小心,在新安市,敌人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抗日的力量,我们在新安市的党组织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前后已经有两位新安市书记牺牲在岗位上,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新安市地下党组织存在着叛徒,你到那儿一定要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并查找出叛徒,将其清除掉,再开展党组织的建设工作……”
赵尚国皱起了眉头,问道:“有没有那些叛徒的相关资料或者情报?”
“没有。”上级领导摇摇头,“我们在新安市的地下情报组织非常弱小,也缺乏打入敌人核心部门的同志,故此,新安市地下党组织内出现了叛徒,也只是大家的推测,并无实在的资料和证据,这也是你此行的任务之一,如果实在查不出叛徒,最安全保险的办法是重建,注意,重建的新安市的党委只和你一人发生联系,避免和原地下党组织发生交叉联系。”
赵尚国点点头,他是个具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党员,显然明白上级领导的话中所指和其背后代表的意思。
上级领导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明白,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已经不受上级党委信任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已经被敌人渗透成了筛子!
但赵尚国终究舍不得前几任同志用生命换来发的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那里面有很多真正的革命同志,一旦党组织放弃他们,那对他们的革命热情是多大的打击啊!
所以,赵尚国依然冒着生命危险,和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做几次接触,他非常的小心,在给下面的支委S记和党员谈话并布置任务时,他都有意地用屏风把双方隔开,双方隔着屏风说话,没有哪位党员能看到他的容貌,并且说话时,赵尚国还用毛巾轻捂嘴巴,以达到变声的效果。
但即便这样,他也很快地暴露了,在敌人试图悄悄围捕他时,他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提前跳窗逃跑,以至于敌人不得不大呼小叫地追捕……
想到敌人的追捕,他的神思一下清醒起来,努力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见很小的屋子,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脸盆大的桌子,墙壁上钉着长铁钉,铁钉上架着几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杂物。
赵尚国试图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笔直地被捆在一条长凳上,捆得严严实实,连动都不能动,同时嘴里被绑了个马嚼子般的玩意,上面包着毛巾,在嘴里咬着,让他只能发出“唔唔”的低声。
被敌人抓住了吗!赵尚国并不害怕,也不慌张,却有些遗憾,他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有开展呢!
他的动静惊动了桌旁站着的人,那个人转过身子,看向赵尚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他拿着一把锋锐的小刀走了过来。
“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他说道,说完,那把小刀扎入赵尚国的大腿,并在里面用力地搅着。
剧痛瞬间从赵尚国的大腿处传向他的脑子,使他本能地身子一弓,发出痛苦地吼声,但在口中毛巾的阻挡下,变成了低沉的咽呜声。
“这是敌人的刑罚吗?”赵尚国白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在昏迷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警卫员虎子,虎子满身鲜血地向他走来,说道:“赵书记,我要到战友们那里去了,你要多多保重啊!”,说完,便转身离去。
赵尚国想伸手拉住他,但怎么也拉不住!
不,不要走!赵尚国猛一下又醒了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赵尚国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角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碗稀粥,还有几个包子。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束缚,便掀起被子,忍着伤口的疼痛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看起来,这只是个普通之家,木桌木椅热水瓶,和他前日里醒时看到的场景全然不同,那时他看到可是窄小阴暗的小屋,现在这个屋子看起来就宽敞亮堂多了,他走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是由外反锁着,窗户的插销倒是在屋内,但窗户显然容不下一个大老爷们爬进爬出。
看样子,自己是被圈禁了起来,赵尚国内心一阵发苦,但他顺着窗户缝朝外瞅去,并没有任何军警站岗。这使他多少放下些心来,再看看自己腿部和肩部包扎的布带,以及桌子上的稀粥和包子,赵尚国可以判断出,这屋子的主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说不定,还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命,也许他还不不知道自己是谁吧!赵尚国走到桌子旁,端起粥慢慢地喝着,然后拿起包子。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垫在包子下面的纸上,那是张通缉令,通缉令上面画着画像,和自己有几分神似,上面写着:……抗日分子赵尚国,悬赏两百银元,……包庇隐藏者皆杀无赦……
想不到敌人会这么重视自己,发下了这么高的悬赏,这也使他心情更加沉重,敌人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啊,新安市地下党委的问题真是不小啊。
这张布告在使他心情沉重的同时,这也使他起了好奇心,要知道,在这年代,两百银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国府发行的法币和日寇发行的日币日益贬值的今天,银元绝对是性价稳定的硬通货,两百银元对于许多人来说,足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从房子的情况来看,那个救他的人经济并不富裕,能担着危险并且抵挡住巨款的利诱,这样的人在日本侵略者日益嚣张的新安市,已经很少能见着了。
救自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现在倒真是期望早点见到那个人。
安心等等吧!赵尚国又爬上床,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休息养伤,尽快恢复身体。赵尚国想着,渐渐地困乏了起来,失血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天黑,门外钥匙开锁的声音,才惊醒了赵尚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当他见到那推门的人进来时,差点跳起来,进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巡警服,分明是老百姓们口中的“黑皮狗”!
黑皮狗”见到赵尚国醒来,咧嘴一笑,做了个禁声的表情。手里的食盒往桌子一放,随口问道:“能动吗?该吃晚饭了。”
赵尚国镇定了一下,从床上挪了下来,坐在桌旁,看着沈英,神色透着感激:“不知道怎么称呼?”赵尚国问道。
“沈英,长兴街巡警。”对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