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之下扶余丰璋一把将鬼室芸从床上抱了起来,转了两圈:“阿芸,你真是我的宝!”引得一旁的侍女阿澄连忙叫喊:“殿下,殿下小心,小心夫人肚里的孩子!”
“对,对,肚里的孩子!”扶余丰璋赶忙将鬼室芸小心的放回床上,陪笑道:“阿芸,我方才是喜昏头了,你没事吧!”
“没事!”鬼室芸已经是满脸红晕,她低下头:“我方才也不过是乱说的,未必是对的!”
“呵呵,以唐人眼下的处境,十有七八是这样!”扶余丰璋已经一扫方才进门时的忧虑,笑道:“阿芸你且好生歇息,我方才军议只到一半,须得先回去一趟,晚些再来看望你!”说罢他扶着鬼室芸躺下,又替其折好被角才出门。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扶余丰璋离开鬼室芸的宫室,健步如飞的走到军议处,远远的从窗外看到安培比罗夫,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用力搓了两下脸,待到脸上笑意褪去了方才进了门,沉声道:“阿爸,我回来了!”
“嗯!”安培比罗夫瞥了扶余丰璋一眼,沉声道:“方才的事情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那鬼室芸肚子有你的孩子,你去探望一下很正常。优秀的男人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无论是我还是晴子都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你别忘了自己脚下踩的是哪条船就好!”
“是,丰璋明白!”
两人此时各怀心事,又说了几句便离去。待到安培比罗夫出了门,扶余丰璋突然问道:“忠胜,你觉得我应该站哪边?”
“这个——!”
看到扶余忠胜有些犹豫,扶余丰璋道:“忠胜,安培比罗夫也好,鬼室福信也罢,对我都是别有用心,只有你是当初随我一同去倭国当人质的同胞兄弟,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直言!”
“正如您所说的,安培比罗夫和鬼室福信都是别有用心,但若是让我选的话,我还是选倭人一边!”扶余忠胜道:“当然,这都是愚弟我的一己之见,希望没有冒犯您!”
“为何选倭人?”
“倭人最在意的乃是任那四郡,而任那四郡乃是新罗之地,所以只要新罗一日不灭,倭人与我百济便无直接的利益冲突。而鬼室福信此人野心极大,是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道琛乃是倡义之人,只因与他意见相左,便被他寻机害了。这等人如豺狼在侧,着实不敢安寝!”
“忠胜你是说他也会害我?”扶余丰璋问道。
“谁知道呢?”扶余忠胜冷笑道:“说实话,当初得知道琛被他杀了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唐人刚刚打了那么大的胜仗,他不想着怎么挽回败局,却先急着铲除异己。这等心性已是非人,着实可怖!”
听到扶余忠胜这般评价自己的岳父,扶余丰璋无言以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看来是对其积怨已久,想必平日里只是碍着自己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毕竟阿芸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可若是她生下的是男孩呢?他和你一样,也流着扶余家的血?”
“没用?”扶余丰璋一瞬间他便领会了扶余忠胜话语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的,当初鬼室福信和道琛之所以邀请自己回国是因为各路义军莫衷一是,需要一个拥有百济王室血统的人来作为旗帜。
但现在道琛已死,复国军中已经无人可以与鬼室福信相争,而鬼室芸生下的如果是男孩,也拥有扶余王室的血脉,就不再需要扶余丰璋来当这幅旗帜了。
“事情会弄到这样的地步吗?”扶余丰璋长叹了一声:“我毕竟和道琛不一样!”
“那是自然!您背后还有倭人!”扶余忠胜的声音宛如坚冰,又冷又硬:“可现在的情况与当时也不一样了,唐人很可能要撤兵了!”
扶余忠胜的话就好像一柄冰剑刺入了扶余丰璋的小腹,先是冰冷,然后是灼热,他猛地站起身来,向屋外冲出。
周留城,百济旧王宫。
“郎君请早点歇息!”
华丽的雕花木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拢,黑齿常之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鎏金兽首铜香炉、镶嵌着象牙的几案、檀木书架、精致的唐国漆器,应该来说唐人对自己的待遇还真不错。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宫,在黑齿常之10岁的时候,就曾经跟随父亲入宫晋见。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群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时的他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未来居然有一天能够住进其中的一间。
相比起第一次出使,这一次黑齿常之的任务就明确多了——在临别前鬼室福信单独见了他,并告诉他此行必须完成两个任务:第一、要求唐军对不久前突袭真岘城做出合理的解释;第二达成武器交易的细节。
黑齿常之注意到这次国相并没有要他确定唐人即将撤军的真实性,黑齿常之认为这有两种可能:国相已经从某个自己不知道的渠道确认唐人是否真的即将撤兵;还有一种可能是国相根本不在乎唐人是否会撤兵,他只想尽快完成交易,获得泗沘城武库中的甲仗。国相打算用这些武器干什么?对于这点,黑齿常之并不想知道。
他打了个哈切,路上的疲乏充满了整个身体,黑齿常之走到屏风旁,木架上的铜盆里装满了水,还有皂胰子。他伸出手探了探水,温度正好。他笑了笑,洗了洗脸,脱衣上床,睡梦如铅一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晨光透过窗户祛除梦魇,他才重新睁开双眼。
黑齿常之正整理床铺,听到门开的声音,他以为是送早餐的侍者,随口道:“就放在几案上吧,我还有点事情!”
“黑齿兄,别来无恙呀!”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黑齿常之回过头,惊讶的发现王文佐站在门口,赶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王参军,我还以为是送饭的侍者,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