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河名为柳河。

柳河连接着两个村落，上游的是上柳村，下游的是下柳村。

两个村落平日里的水源，灌溉，都是靠着柳河提供。

可自从三年前柳河里多了一只水鬼，一切都变了。

水鬼每过三个月便要娶一妻，若是两个村落违背它的意愿，不但会被断去水源，还会发动水患，淹没农田。

为了生存，村民们不但要将自家女儿送给水鬼，每月还要诚心祭祀，这才能换取一条生路。

“柳河中没有河神吗？”陆长空疑惑。

上柳村的长者叹一口气，“原先是有的，可三年前一条大蛟路过，将河神吞了，这水鬼便鸠占鹊巢，为祸一方。”

“我们想着，或许再过几年，那水鬼修成了柳河的河神，说不定也就不需要害人了。”

陆长空摇了摇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若那水鬼真的修成了柳河的河神，实力大增，胃口只会更大。

但他也理解这些村民的难处，在这个妖魔和神灵乱战的时代，这些最底层的贫苦凡人，所能做的只有祈祷。

谈论间，众人也来到了柳河。

只是不远处的柳河河堤上，却围满了人。

“是下柳村的村民！”

陆长空抬眸望去，正好看到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柳老头，我正想叫你呢！”

“从今日起，你上柳村若想要饮水灌溉，一方水，需向我下柳村缴纳十文钱！”

柳老头一愣，眉头皱在了一起：“为何？这柳河又不是你下柳村的私产！”

十文钱听起来不多，可他们上柳村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朝廷赋税严苛，每月月初月末还要给神灵祭祀，收成好的时候村民都要吃糠咽菜，收成不好的时候饿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现在十文钱换取一方水，那不是要他们命吗？

“为何？”壮汉趾高气扬道：“因为我们花重金请来了一位神仙，柳河的水鬼之患，从今日起便没有了！”

“你上柳村坐享其成，十文钱换取一方水，这笔交易还是我下柳村吃亏了呢！”

“又不是只有你们请来了神仙，我们也请来了一位呢！”人群中，小男孩不服气的说道。

“你们也请了神仙？”壮汉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陆长空身上。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他，顿时缩了缩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声。

“小友可是道门弟子？”

就在此时，壮汉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样。

陆长空歪头看了一眼，一个穿着墨绿色道袍，身形佝偻的老者正向着自己走来。

那老者形容枯槁，就像是一张人皮套在一副骷髅上，手中拄着蛇头拐杖，浑身阴气森森。

陆长空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柳河里的水鬼？”

老道士被这话问的一愣，有些不爽的回道：“老朽乃是西山十二鬼仙中的秋风鬼仙！”

西山十二鬼仙？

“没听闻过。”陆长空摇了摇头。

“你……”秋风鬼仙阴森森的眸子中溢出两道绿色的鬼气：“孤陋寡闻，你应该是第一次下山吧？”

“若你也是为这柳河水鬼而来，老朽还是劝你尽早离去，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你能把握的！”

“哦？何出此言？”陆长空好奇。

秋风鬼仙捋了捋自己没剩几根的胡须，淡淡道：“柳河河神被大妖吞噬，那水鬼鸠占鹊巢，炼化了河神的香火，已与这柳河融为一体，在河中来去自如，无形无迹，你处理不了！”

“对对对。”壮汉凑了过来，恭维道：“秋风神仙极其擅长御鬼之术，小道长您就在一旁看着，等事成之后，上柳村给您多少银钱，我下柳村给您双倍！”

陆长空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如果真如这秋风鬼仙所言，那水鬼的实力怕也有七品了。

三年，一只水鬼都能修行到七品，这就是香火气运的独特之处吗？

这要是放到后世，别说三年了，就算是三百年，水鬼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倒是可以让这鬼仙先去试试水……陆长空想了想，说道：“那贫道就见识见识鬼仙前辈的手段。”

秋风鬼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上道。”

他之所以不想让陆长空插手，是因为这柳河水鬼的特殊之处。

这是炼化了河神香火的水鬼，日后若培养的好的话，是能够晋升为一方河神的，到时候再吞了它，至少可为他延寿五百年！

秋风鬼仙向陆长空投去一个自信而笃定的目光，而后转身来到河岸前。

手中的蛇头拐杖轻点地面，两团黑气从蛇口中飘荡而出，化作两只恶鬼。

“水鬼已与柳河融为一体，想要斩杀它，就需要将它引出柳河！”

秋风鬼仙淡淡开口。

陆长空听出来了，这是再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段。

只见秋风鬼仙从怀中拿出一颗腐烂的心脏，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万恶之人的心脏，乃鬼物最爱，老朽这百年来才收集到一颗。”

秋风鬼仙将心脏递给一只恶鬼，驱使着它走进柳河之中，语气自信道：“不出半刻钟，水鬼必定现身！”

一众村民都伸着脖子，既期待，又害怕的看着河面。

半刻钟很快过去，可柳河平静的可怕，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这……怎么没动静啊？”

“那鬼仙大人不是说半刻钟水鬼就会出现吗？”

一众村民低声窃窃私语。

陆长空也是疑惑，猜测道：“你这心脏，是不是过期了？”

秋风鬼仙脸色有些黑。

“这水鬼的道行，比老朽想象中还要更强。”

他想了想，又在怀中拿出一物。

“无生鬼果！”

秋风鬼仙满眼心疼，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才摘来的，对鬼物有致命的诱惑。

起浪了！

陆长空清朗的双眸盯着柳河河面。

原本平静的河面，掀起一层层浪花，一张青面獠牙的大脸隐藏在浪花之下，狰狞，可怖，丑陋。

看到那张脸，河堤旁的村民不由恐慌起来，惊叫声连成一片，就要逃窜。

“都别慌！有鬼仙大人在，咱们安稳的待在原地看鬼仙大人是如何斩妖的！”下柳村的壮汉高声道，迅速稳定了局面。

怨灵！

秋风鬼仙在看到水鬼的瞬间，心头一炸！

这不止是一只水鬼，还是一只怨灵，更炼化了河神的香火！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那怨灵水鬼隐藏在水面之下，盯着秋风鬼仙，露出一抹贪婪的狞笑。

糟糕了！

噗！

下一刻，一道水箭骤然射来，速度极快！

秋风鬼仙避无可避，抬手用蛇头拐杖抵挡。

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蛇头拐杖竟是一击就被打的粉碎，水箭的力道依旧不减，洞穿了他的肩头。

怨灵本就是鬼中最穷凶极恶的一种，再加上水鬼炼化了河神的香火，又与柳河融为一体，实力已经达到了七品巅峰。

而秋风鬼仙，也才不过初入七品罢了。

噗！噗！噗……

漫天水箭如同暴雨一般，从柳河中激射而出。

秋风鬼仙吓得连滚带爬，向着河堤外逃去，但腿肚子依旧中了一箭，无生鬼果也被怨灵水鬼夺了过去。

见秋风鬼仙退出河堤，怨灵水鬼没有追出。

只有在柳河之中，它才是无敌的。

河堤之上，陷入一片死寂。

上柳村和下柳村的村民脸色惨白至极。

连那位鬼仙大人都无法除了那水鬼，还有谁能救他们？

而且，今日激怒了水鬼，日后可不仅仅是送妻祭祀那么简单就能平息水鬼怒火的，他们两个村子，怕是有大祸将至！

想到这儿，两村的村民纷纷跪下来，不断向着柳河祷告乞罪。

秋风鬼仙眼中也满是后怕和不甘。

就差一点，他就死在了那怨灵水鬼的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无生鬼果，也丢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就在村民乞罪，秋风鬼仙惊恐之际，却看到一道年轻的背影，抬步向着河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