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平阳郡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文人雅士聚会的天堂，连谢客的牌子写的都这么有水平。

飘香阁前，府衙的捕快已经将这里封锁。

不少吃瓜群众聚集在街道尽头，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镇妖司的大人来啦！”

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句，围观群众齐刷刷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咦，怎么还有个小道士？”

陆长空那俊美的脸庞，以及一身青色道袍，在一众镇妖使中极为显眼。

“难道是镇妖司请来捉鬼的？”

“得了吧，道士要是会捉鬼？那我家婆娘还会偷人呢！”

“我娘家有个堂哥，成亲三年没有子嗣，后来遇到个道士，信誓旦旦说一个月保准让他娘子怀上，结果一个月后，还真有了！”

“那不是挺灵验的吗？”

“灵验个屁，他娘子怀的是道士的种，那就是一江湖骗子！”

“这么说，镇妖司的大人是被那小道士给骗……卧槽！大美女！？”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凭你如何努力都搬不动。

所以陆长空召唤出了玲珑。

“死鬼！你眼睛往哪看呢？！”

“你留鼻血了！”

“有人晕倒了！快去叫大夫！”

场面顿时骚乱起来。

飘香阁内，衙门捕头匆匆迎了上来，拱手行礼：“见过张大人。”

“嗯，不必多礼。”张清摆了摆手，一边向着飘香阁内走去，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捕头落后半步，佝着身子介绍道：“死者名叫海棠，是昨日花魁争夺赛中新晋花魁。”

“死亡时间大概在三日前，死因……具体情况，还请张大人亲自去看看吧。”

陆长空跟在张清身后，进入飘香阁。

作为平阳郡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哪怕是在白日里，也是门庭若市，可现在典雅考究的楼阁内，却空无一人，寂静寥落。

其他镇妖使分散开来，守住各个出入口，看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平日里肯定没少来。

张清带着陆长空和黎心洛径直来到二楼一间雅房。

门口有一堆呕吐物，是先前见过现场的人留下的。

张清一脚踹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三人相继走进房间。

作为花魁，海棠的卧室也是宽阔雅致。

但此刻，三人的目光全部被床上一具无皮尸体所吸引，从体态来看，可以确信是个女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一张人皮端坐在桌案前，依旧保持着描眉画目的姿势。她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妆容很满意，可失去五官的支撑，这抹笑容看起来诡异至极。

哪怕是正午时分，房间内却犹如冰窖，冰冷刺骨。

“真残忍！”黎心洛小声嘀咕。

作为八品镇妖使，她见过的妖魔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诡异的场面。

张清拿出寻妖盘，指针在飞速旋转，却始终固定不下来。

他向陆长空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陆道长，你有何高见？”

只见陆长空眸子中溢出紫气，扫过床上的尸体和人皮，认真道：“的确是怨灵作祟。”

但随后，他的眉头又皱了皱。

他见过玲珑身上的怨气，漆黑如墨，哪怕是散溢在外，也未曾有变化。

可尸体和人皮上的怨气却极淡，实力不会超过七品。

“小道长，可是有什么问题？”

看到陆长空皱眉，黎心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作祟的怨灵，最强也不过八品。”陆长空开口道。

“八品？”黎心洛一惊，道：“八品怨灵不会对张大哥造成威胁才对，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威胁？”

陆长空摇了摇头，望气之术只能观测凶吉，却无法知晓来源。

“张大人，飘香阁的杜秋娘到了。”

门外传来捕头的通报声。

片刻后，一名身段婀娜，身披轻纱的女子走进房间。

这位是飘香阁的老板。

据说飘香阁刚开始也只是郡城中的三流妓馆，可在杜秋娘接受后，短短两年时间，便一跃成为一流风月场所。

而且经过她调教的女子，那是个顶个的专业，随便拿出一个放到其他勾栏，都是能够成为花魁的存在。

“张大人。”杜秋娘扭着小腰走来，款款施了一礼。

连府衙的那些捕快都不愿意进入这屋内，可杜秋娘却面不改色，能够将飘香阁做到现在这种地步，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杜老板。”张清微微颔首，开口问道：“海棠花魁平日里可得罪过什么人？”

怨灵一般都是横死之人心怀怨气所化，而成为怨灵之后，她会在怨念的驱使下去报复。

所以想要知道怨灵的藏身之处和身份，那就要搞清楚海棠生前都和什么人结果怨。

杜秋娘柳眉皱了皱，似乎是在回忆，半晌后才摇了摇头，答道：“海棠是我三个月前在路边捡到的，当时她正在卖身葬父，我看她底子极好，又写的一手好词，便将她买了回来。”

“张大人也知道，来我飘香阁的大都是一些文人墨客，最喜这一口，所以这三个月来，都是我亲自在调教，还未接过客，也未与楼内的姑娘们有过交集，不可能与人结怨。”

没有与人结怨？

张清眉头紧皱在一起。

看海棠的惨状，作祟的怨灵绝对是心怀极大的怨恨，可如果真如杜秋娘所言，那就不合理了。

“主人，人皮里有东西。”玲珑突然凑到陆长空耳边，向他低声说道。

陆长空稍稍一怔，而后抬步来到梳妆台前，漆黑的眸子变成了半琉璃状。

面前的人皮竟是动了起来，将手伸在裙摆下，从体内拿出了一本册子。

“这是……”

陆长空翻开一看。

“九月初五，今日无事，接客三位。”

“九月初六，今日无事，接客四位。”

“九月初七，今日又是被扎的一天，那些狗男人，明明就那么几下，还要我配合他们演戏，呵，男人的自尊心！”

……

这是……青楼日记？

陆长空神色古怪，为什么一本日记会藏在海棠体内？

他继续翻看下去。

“腊月初一，秋娘带回来了个姑娘，说是要培养出花魁，姐妹们都很好奇，但秋娘看管的好严，我们都看不到。今日也是被扎的一天，晦气！”

“腊月初二，我居然！我居然得到了沈公子的临幸！先前就听姐妹们说沈公子舌灿莲花，今日终于是体验了一番，太厉害了！”

“腊月初三，沈公子又来找我了！不行，我得找姐妹们请教请教。”

“腊月初四，今日大胜沈公子，他夸我比舌战群儒的御史还要厉害！他还说要为我赎身！我终于能够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腊月初五，战沈公子。”

“腊月初六，想念沈公子。”

“腊月初七，今日见到了秋娘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她说她叫海棠，生的真是好看，我要是有她那副皮囊，应该早就嫁入富贵人家了吧！”

“……”

“腊月二十二，海棠那个贱人！！！秋娘还未让她出阁，她居然勾引沈公子，我说沈公子为何许久不来找我了！！”

“腊月二十四，贱人！！！贱人！！！我今日告知秋娘，没想到海棠那贱人居然倒打一耙，秋娘罚我去前堂去接待那些江湖莽夫，那是最低级的风尘女子的工作！！”

“腊月二十八，我见到沈公子了，他真是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之人，居然不提为我赎身之事，居然说我没有才华，居然说我不如海棠，不如她会作诗吟词！这对狗男女，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后悔！！！”

“……”

“三月初五，哈哈哈哈！我的翻身之日要来了！！海棠那个贱人根本不会作诗，根本不会吟词！秋娘居然还想让她去参加花魁争夺赛？好！好！我要在花魁争夺赛上揭开她的真面目！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陆长空继续翻页，可后面空白一片，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三月初五？那不就是三天前吗？海棠花魁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