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看还是跟去瞧瞧。”

大铁锤反驳道。

“谁知道这嬴政往那里面去，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做给那些百姓看？”

“我们跟他一同进去，若是能抓到他欺瞒百姓的尾巴，那不就是再好不过了？”

大铁锤坚定道。

高渐离拗不过他，只好无奈点头同意。

二人便甩下大部队，追着嬴政一路往更深之处走去。

一路之嬴政的表现倒也十分平常。

就像一个真正关心子民的皇帝一样，遇到灾民便将其救济在队伍之中，并且给予一些吃喝。

到了一处安全地点，再把这些灾民放下，给他们留够足够的口粮，接着启程离开。

“他好像就是来赈灾的。”

高渐离已经跟了他们一天一夜，此时面容复杂的看着嬴政和他手下那两个侍女的背影，喃喃道。

多么讽刺。

此事明明是发生在墨家机关城脚下，墨侠们却没有出手帮助这些灾民，反而是嬴政千里迢迢从咸阳赶过来，安抚百姓。

这让高渐离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赧然。

他们干脆下了山偷偷混在灾民之中，想要更进一步靠近嬴政。

“哎，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咱们的陛下！”

他们二人正在灾民之中，缓慢往前挪动时，身旁一个人碰了碰另一个，小声道。

“什么？”

另一个人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络腮胡，听到这个消息受惊的睁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

陛下居然亲自来到这里，还这么亲和？

刚刚他说自己帮另一家逃了出来的时候，陛下还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受宠若惊的摸着自己的肩膀，声音几乎有些打颤。

“可是陛下怎么会来？”

他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陛下得到一个稀奇玩意儿能够预知地龙翻身，便提前带着人和粮食过来了。”

先开口的那个人挠了挠脑袋，他似乎有些人脉，说起话来也十分有底气。

“至于陛下为什么会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人嗤笑一声。

“咱们是大秦的子民！大秦子民受难，为什么陛下不能来看看？”

他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将身侧许多人都震了一震。

是啊，陛下当然会来。

因为他们是大秦的子民，他们受到大秦的庇佑。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们这么不敢置信。

因为他们打心眼里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大秦的人。

光头络腮胡沉默了下来。

他是大楚人，秦国灭楚的时间较短，他如今还沉浸在不知哪一天他们的王就会带他们来复国的这个念想里。

可是在他们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大秦派出了贾大人，前来教他们如何农耕，如何在农闲时期养一些牲畜补贴家用。

甚至还手把手教他们一些东西。

在他们觉得人生无望的时候，是大秦推出了天下大举这个东西，让他们这些泥腿子们也能翻身。

就算依旧有一些嚣张跋扈的勋贵，也因为推恩令和天下大举而不敢轻举妄动，不敢随意欺负他们。

十年之后，难辨地位高下。

在地龙翻身的时候，是大秦——不，是大秦的皇帝，亲自来到这依旧存在着危险的地方，将口粮发给他们，带着他们找到安身之处。

原因仅仅只有一个。

嬴政把他们当做大秦的子民。

可他们有把嬴政当成自己的皇帝吗？

光头落腮胡沉默下来。

没有。

这个结论不仅让他难受，还让他觉得有些羞愧。

他虽然是大楚人，但他更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他根本做不到在有人对他这么好的情况下，却依然十分坚定的选择另一个人，支持另一个人。

尤其是嬴政，刚刚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记得那个年轻的帝王眼中温和的笑意和赞赏。

那他们还复哪门子的国？

现在这难道不好吗？

倘若当真是复国了，莫非他们也会像嬴政一般冒着危险也要和他的子民们同生共死？

心里存在这个想法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不少人都沉默着，望着眼前帝王的背影。

就连高渐离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扪心自问，倘若巨子当真复国，巨子能做到和嬴政一般吗？

没有答案。

但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居然能够想出问这个问题。

那也就意味着——

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高渐离沉默不语，大铁锤有些烦躁不安。

他这个人一向性格直且脾气火爆。

如今的气氛，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般。

“回去吧。”

憋了半天大铁锤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高渐离沉默的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个人悻悻的转头往回走，仿佛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明明没有和嬴政交手，却要比和他交手还要令人难受。

打去最多不过身死而已。

倒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面明明有个地方在膈应，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两人就这么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墨家机关城。

“你们说什么？嬴政已经到了？”

墨家巨子微微挑眉。

“是啊。”

高渐离沉默不语，大铁锤便顶替了他的位置，开口说道。

“嬴政不仅到了，此时他还在带着军队往更深处走，不良人的统帅被他留在了外围，他身边只有不良人的其余人。”

回到墨家机关城之后，大铁锤就抛弃了先前在外面的胡思乱想，如今精神头明显比高渐离要振奋很多，他对墨家巨子禀报道。

“嬴政身旁还有大秦的军队。”

高渐离在一旁蔫头蔫脑的补充。

是啊，人家来是为了赈灾的。

军队也不过是为了押送粮草。

当然不会带那么多高手在身边。

而墨家明明身有余力，如今却还在这里盘算着要偷袭嬴政。

——偷袭那个唯一能给灾民带来希望的人。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

总感觉他们的行为只可以用卑劣来形容。

“这里有些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高渐离站起身，转头往外走去。

雪女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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