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细细将当年的经历梳理了一遍，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疑惑，却无从解答。

想了想，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交集的修士，也就那西灵山的道士能说上几句。

那个道观好像叫“引道观”。

“引道观，引道观……”方唐似是无意识地喃喃念叨，忽然心中似是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心田，刹那即过。

方唐似是抓住了什么，却又十分模糊，只能不甘心地任凭其从指尖溜过，端的是让人痛苦无比！

方唐抓了抓头发，又想道：“我难道真的就此废了，不能修炼，终老此地吗？”

“不行！我得弄个明白！”

念头一起，犹如溃堤之海，一泻千里，肆意汪洋；又如燎原之火，铺天盖地，愈演愈炽。

金鸡啼晓，东方泛白，方唐决定重回西灵山一趟。

学堂内外聚满了人，当方唐要走的消息传出，整个村庄的人像疯了一般，立马就往学堂方向狂奔而来，一时群情激奋，大家议论纷纷。

五年来，就因为方唐的存在，让整个村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方唐要走的消息太过突兀，大伙无不感到震惊，一时之间从情感上实在是难以接受。

方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背着背包，身后是一群抽泣着的小孩。

乡亲们见到方唐登时安静了下来，方唐将潘离拉了过来。

走到台阶上，朝乡亲们大声说道：“我有点事，将来会回来的！”

又拍拍潘离的肩膀说道，“我走后，潘离就是孩子们的先生！”

台下人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那杨老头站了出来，高声问道：“先生真的会回来？”

方唐笑道：“会的！”

转身有朝潘离道：“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记住，孩子们所做出的一切成果，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都归所有乡亲们共有！”

潘离赶紧躬身受教。

方唐一挥手，走下台阶，众人心头还是懵的，下意识地自动让开来一条路。

方唐自马厩牵出一匹大黑马，一跃上马，朝众人笑笑，挥了挥手，打马绝尘西去。

一个人纵马狂奔，方唐也是心情起伏，在此呆了五年，说没有感情怎么也说不过去，只是不想太过纠缠。

他终究还是不敢将那些黄金拿出来给村民们，怕毁了他们，自己带走一些，悄悄地将剩下的埋在了床底下，能教会的都教会了，让他们自食其力过上好日子，比任何财富都来得踏实。

方唐没有像当年那样赶路，而是沿着有人烟的地方一路找过去，自然便要多绕一些弯路，有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是难免要风餐露宿。

好在轻车简从，一个人来去自由，饶是如此，一路紧赶慢赶，也足足走了两个月之久。

一路风尘仆仆，这一天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白马镇。

想起五年前的那惊险一幕，方唐嘴角含笑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灰尘，心道这幅尊容恐怕遇上故人也没人会认得出吧。

为以防万一，方唐还是将背包取下来用布包好挂在马鞍子上，也未在镇上多作逗留，只是多买了些吃食。

镇上还是以前那般乱哄哄，也没多少瞧头，方唐出了城门，稍作辨认，便朝桃花庄赶，日落时分，终于赶到了桃花庄，看着熟悉的村庄，方唐笑了。

一个封闭的小山村，五年的时光，除了老人更老，小孩长大了些，其他的实在看不出有多大变化。

辰伯看起来还不错，可能是吃过那人参的缘故，精神健旺，一眼就认出了方唐。

当晚，听说当年的小伙子来了，人们都来看望，孩子们有了好吃的，自是欢天喜地闹腾不休。

大伙听得方唐要进山，均感诧异，劝说之下没有效果也就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方唐一一感谢，又将特意换来的一袋铜钱给分了，次日一早拜别了辰伯，便提着把柴刀往山中进发。

循着依稀的痕迹艰难地往上走，感觉越走越是荒凉。

一伙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个人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好在一路上还算平淡，没遇见什么毒蛇猛兽，到得第六天日暮时分，方唐见到了那条当年长虫弄出来的“大路”。

数年过去了，那一线的植被在这深山之中，显得尤为明显。

方唐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取下大铁水壶喝了水，望着那路心中感概丛生。

古朴安宁，略显庄重的道观，飞檐斗拱精美无暇。

方唐整了整衣冠，走到门口，一声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来了。”

话音口气，一如当年。

方唐一脚跨进大门，就见灵羽子老道士盘坐在蒲团上，遂施礼问好。

灵羽子睁开眼来，朝方唐点点头，站起身来轻声道：“随我来吧。”

灵羽子将方唐带到一间静室，坐了下来，盯着方唐看了半晌，没有做声。

方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开口问道：“道长好像知道我要来？”

灵羽子叹了口气，道：“该回来的时候，你终究会回来的。”

看了下方唐反应，又道，“道可道，非常道。”

方唐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是道？还请道长解惑！”

灵羽子摇了摇头，嘴角含笑：“小友熟知耳师弟所著《五千言》，难道没有所感？”

方唐一怔。

《五千言》自不用多说，这“耳师弟”三字一入耳，当真是震耳发聩：“难道老子是您师弟？”

“没错，三千年前，耳师弟也跟你们一样。”

灵羽子抬手止住了话头，显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下去。

方唐虽胸中波涛翻涌，也只好强行压住，又问道：“人人都说我息宫被毁，此生无缘修道，您怎么看？”

灵羽子捋须颌首：“看来这就是你来此间的目的所在了。”

方唐也不回避，看着灵羽子，眼神热切而期盼：“正是！”

灵羽子注视着方唐，半晌才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你在渡虹居住数年，觉得此间如何？呼吸间可还适应？”

方唐一愣，但还是仔细地想了一下，回道：“此间草木繁盛，感觉空气异常清新，让人呼吸舒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