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卫成安朝姜昱成问道:“师兄,我百草门是专攻医药,治病救人的吗?”
姜昱成一怔,立马就明白了其心思。
叹了口气,回道:“师弟,我百草门问丹炼药,天下无出其右,只是令友此种情形,恐怕我百草门也是无能为力了。”
“那师兄可否将我朋友一起带走,让我将来学成后也可稍尽绵薄之力……”
“不成!”
姜昱成回复得斩钉截铁,“不是师兄不允,我辈修道,动辄数百上千年时间也是一晃而过,一个凡人,区区数十年光阴,在我们眼中根本就毫无意义,来不及的。”
卫成安心中一滞,热泪便不受控地直往下流。
高光曜却叫道:“来不及他也是我兄弟,我们必须在一起!”
有心奋力挣扎,奈何纹丝不动。
其余人听在耳中,回想数月来大家一起同生共死经历的种种,一个个心内激荡,热泪长流。
方唐心中感动,哽咽了几声,说不出话来。
抬头看了看天,长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
缓缓说道:“大家听我一句劝,都随众位上仙去吧,我就在此地,若时间来得及,大家可以回来看我。”
话音未落,曼青陶丽当即失声痛哭。
姜兴挣扎着叫道:“动辄数百上千年,难道各位都是几千岁的人物了?”
陈光赫呵呵一笑,指着姜昱成道,“也不尽然,就数他最年轻,才五百来岁。”
不得不说修士的心就似坚铁,众人的儿女之态,人家压根就不当回事。
只是这一句话也止住了众人的哭声。
瞧那姜昱成模样也就一二十岁年纪,众人风餐雨宿之下,甚至还显得比他老成,却不料人家已经五百来岁了,由不得人不震惊!
方唐心里五味杂陈,望着那姜昱成失神了片刻,心中哂然。
甩了甩脑袋,平缓了一下心情,环视了众人一眼,平静地道:“大家去吧,各有各的缘法,我相信,会再见到大家的。”
众皆黯然。
卫成安忽然道:“师兄,请放开我,让我跟兄弟道个别。”
姜兴等人也纷纷出声要求,众修士也不好拂其意,随手解开了禁制。
众人跑过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无声。
良久,那陈光赫已是不耐,开口催促,众人方分开来。
那白衣女子姚若芳指着曼青陶丽道:“本宫乃幻音谷谷主,你二人就跟本宫走吧。”
二女也未做声,只是默默抽泣。
陈光赫朝一旁一直未开口的一干瘦老头哈哈笑道“还有两人就归你诸葛兄了!”
那干瘦老头指着秦仲行笑道:“我诸葛济收一人足矣!”
一听这话,周闵可谓是急了,赶紧扯了扯秦仲行的衣服。
秦仲行会意,赶忙拱手弯腰朝诸葛济求情道:“还请师父开恩,这位小弟是跟随弟子一起过来的,弟子无法抛之不管,还请师父成全,一起收录门墙。”
诸葛济看了看周闵,又望向秦仲行,道:“一路上瞧你处事面面俱到,不失为我五行山排兵布阵的一块好材料,也罢,就让你带上一个帮手吧。”
秦仲行大喜,一扯周闵,二人赶紧行礼道:“多谢师父!”
眼见分离在即,卫成安将自己背包摘了下来放在地上,拥抱了一下方唐,说道:“兄弟,这些就留给你吧,保重!”
高光曜等人也将背包留了下来,一一与方唐道别。
高光曜还特意将匕首摘了下来,放在了方唐的包里。
最后秦仲行与周闵也走过来,将背包留下,拍了拍方唐肩膀,低沉缓慢地说道:“方兄弟!保重!”
方唐紧紧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算作回应。
“走吧!”那诸葛济开始不着急,此刻走得倒是快,手一挥,将秦仲行周闵二人卷了过去。
抬手便祭出一艘小木船,那小木船迎风大涨,顷刻间便变成了一艘数丈长的大船,诸葛济卷起秦周二人抬脚就跨入船中。
只见那木船周身发光,瞬即升空,往东边一荡,转瞬便已消失在天边。
众人看得都没反应过来,老道士等人亦是同样施为,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宝。
数息之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余方唐一人呆立当场!
折腾了一天,日渐西垂,残阳映照,将孤单的身形在空旷的地上拖得老长。
方唐一动不动,足足站了有两刻钟,倦鸟归巢,田野里渐渐响起了声声虫鸣。
看了看地上围了一圈的背包,方唐叹了口气,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弯腰将背包带子捆在了一起拖着,一脸木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庄里走去。
暮色渐浓,村庄里也稀稀拉拉地升起几股淡淡的青烟,方唐连走了好几户人家,都没见到人。
正想拖着东西走下一家,忽地醒悟:这没人的房子恐怕不是人还没回来,十有**是没人回来了。
想通了此节,方唐折返进屋,将背包丢在一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顺势就来了个鹊巢鸠占。
方唐也懒得去翻包找东西吃,也没去点火。
墙边一堆干草,扒拉了几下往地上一铺,随意一倒,就躺了上去,顺手捞住一根往嘴里一塞,嚼了两下,两手垫在脑后,便定定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
天渐渐黑了下来,屋顶的房梁已经一片漆黑,慢慢地大门外的一点点亮光也消失不见了。
夜幕笼罩大地,山林,田野,房子……一切均揉进了黑暗之中,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四下里一片死寂!
方唐瞪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昔日往事,一幕幕似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映照。
幼时玩伴,同学,老师,父母,亲人……离家大半年了,就这样无故失踪,父母肯定不知道有多焦急……可有谁知道我还活在这亿万里外的星空之中呢?
难道这一辈子就客死此地吗?
又想起这大半年来与伙伴们同甘共苦,平日里大伙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也一起行动,除了刚开始的一阵,倒也未觉得有多不妥。
此刻甫一分离,形单影只,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照白日里的说法,大家这辈子恐怕是无缘再见了。
黑暗中,方唐仰躺着,就似一截木头,一动不动。
内心却似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各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相继爆发,眼角泪珠滚落,淌过鬓角,打湿了头发,打湿了干草,浸润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