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海姆城战役以纳迦瑞斯守军几乎被全歼结束。高等精灵王国非常不顺地迎来了一场败仗。
这是自2423年高等精灵偷袭纳迦隆德后,黑暗精灵们首次成功的大型复仇行动。
长久以来黑暗精灵在与高等精灵表亲的战争中多数为失败一方,这一次莫拉丝率军亲征阿纳海姆重创纳迦瑞斯,无疑改变了黑暗精灵长久以来的颓势。
不过,虽然名义上欢愉教派占领了阿纳海姆,但由于影王阿里斯率军殊死抵抗,占据地利的纳迦瑞斯军队,几乎消灭了欢愉教派六层以上有生力量。这一战结束,黑暗精灵死伤人数,在排除牺牲的奴隶外,也远远超过高等精灵。
同时期,北边的末日林地,与东南方的浩瀚洋上接连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海格·葛雷夫的黑暗精灵亲王马鲁斯·黑刃受巫王马雷基斯的命令在凄凉要塞外的林地阻截艾瑞尔军锋双子姐妹,双方在丛林间展开血战,原本木精灵一方借助地形优势,逐渐将胜利天平倾斜,关键时刻马鲁斯借用混沌大魔扎砍的力量,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场,将双子姐妹及其军队逼回了巫女林。
浩瀚洋上海战的惨烈有过之而无不及,神佑恶党领袖洛克西亚-堕落之心纠集了包括旗舰“神佑恐怖之塔”号在内的十五艘黑色方舟与伊泰恩精灵公主伊提尔耐率领的十三艘巨型龙舰狭路相逢。
波涛滚滚的海面之上,黑色方舟震耳欲聋的灵魂主炮与巨型龙舰所向披靡的强力星刃冲角再度一决雌雄。
黑色方舟“霜噬寒鸦号”在战斗中被巨型龙舰“普拉纳亚号”撞沉,疯狂的洛克西亚下令舰队接弦跳船肉搏,巨型龙舰“奥尔瑞德”号其上包括指挥官伊泰恩贵族凯伦纳在内的洛瑟恩海军全员阵亡。
双方激战六小时后,以伊泰恩舰队率先撤离宣告战争结束,随后无人的“奥尔瑞德号”被洛克西亚下令击沉。
战争从来都没有所谓的赢家。这一战对双方的亏损,远高过复仇年代中的绝大多数战役。
纳迦瑞斯失去了军事重镇阿纳海姆,欢愉教派也在这场战争中实力大损,尽管巫王马雷基斯他的母亲莫拉丝提供了援军,但实际上母子两人的关系有没有缓和无人得知,毕竟巫王此举带有更多打击高等精灵的意味。
无论如何,战争总算是停止了。这次战争耗尽双方元气,会有很长时间的休战期,有人预测,双方接下来都不会有进一步大战爆发。
因为在纳迦罗斯的北方地区,崇信混沌的诺斯卡蛮族正躁动不安,频繁西进入侵黑暗精灵领地进行掠夺,巫王马雷基斯坐镇纳迦隆德,亲自镇守国门。除非必要,最近他不会轻易离开王都。
奥苏安岛的高等精灵诸王国同样没有扩大战争的动机,一方面,无情者艾萨里昂的舰队正在恶地与绿皮征战;另一方面战争议会王子泰瑞昂与阿瓦隆永恒女王艾拉瑞丽被巫王以攻代守的攻势搞的身心疲惫,守卫奥苏恩岛领土尚且自顾不暇,更无力再向纳迦罗斯动武。
双方在大战略层面就这么僵持下来,浩瀚洋上小规模的遭遇战仍时有发生,不过这都是精灵们的日常生活中的保留娱乐项目了。
精灵不能没有内战,就像帝国不能没有皇帝西格玛。
.....
攻破阿纳海姆城当晚,黑暗精灵大军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也为了满足杀戮与掠夺的欲望,将曾经辉煌一时的高等精灵城市变成了人间地狱。
在城市中心铺满乳白色大理石的广场上,数千名高等精灵,包括倒戈的奴隶,无法行动的伤兵,和大量无辜的市民被拉上了断头台,宛如待宰的羔羊,每一颗人头滚落都会引起周围一声声激昂亢奋的欢呼。
这一夜,哈尔·冈西刽子手们每个人平均砍钝了三把长刀。
混乱狼藉的街道上,一道落寞的身影正独自朝着海岸走去,逃窜的高等精灵市民远远望见了,如避瘟神般朝着另外方向逃离,路过的黑暗精灵士兵看见了纷纷恭敬行礼,而后继续兴奋地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夜幕被通天的火焰映红,无数的平民百姓正在被士兵追杀,在海风中恐慌失措。疾风也是入侵的敌人,肆意地蹿动着,凶悍地敲打摇晃着一座座庭院的门,将硝烟灌入每一个有机可乘的缝隙。
这时,草丛中传来了孩童的呜咽声。赫默望过去看见一个母亲正无声哭泣着,她胀红了脸,捂住大哭的孩子的嘴。
她与赫默对视,恐惧瞬间压倒了哀伤。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眸,赫默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方式去安慰对方,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入侵者。
几名巫灵发现了草丛的异动,她们跑过来,先是向呆立在旁的赫默行礼,而后狞笑着走向母女,赫默伸手,想要劝阻她们,但那帮杀眼红的巫灵却已然不分是非地冲上了去。
惨状就发生在眼前。
溅起的鲜血打在阔叶从间,血珠滴滴坠地浸湿了腐化的泥土。
带着沉重的负罪感继续向前,两侧的风景不断变换,但除了倒塌的、被破坏的建筑,落了一地的盔甲与武器,并无活物。在这个残酷的夜晚,凡是人能想出来的罪恶,赫默都能看见。他每一次呼吸都会吸入呛鼻的浓烟。
那对母子脏兮兮的痛苦面容,和在自己身边倒下的一个个士兵的相貌,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过度的迷惑让他分散了注意,又在自我强迫中扭转过来。最后,赫默站在了阿纳海姆港口松软的沙滩上,近在咫尺的浩瀚洋被满城火光点亮,荡漾着金色的波光。
海风吹拂过赫默满是鲜血与灰尘的脸颊,触感湿湿凉凉,深呼吸了一口气,霜风裹挟着水泽气吸入肺里,并不好受。
他拔出长剑插入沙地,双手握住剑柄,单膝跪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剑刃,沉默无言。
这里是地狱的边界,唯有喧嚣的浪潮浮动声回响耳畔。
赫默在想,以自己的立场是不该去可怜那些高等精灵的,可他仍然会感到悲伤。
抱着孩子死去的母亲...那个替自己当了刀的年轻战士...那些在城门口惨死的士兵,他们的面容一一浮现。
赫默听着海浪声,内心极挣扎又迷茫,就像被人生生挖了个洞,空空的,又有些寒冷。
不知什么时候,伊莱登来到了他身旁,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姿绰约地迎风而立,黑色的瞳孔承载着星光与绯红,深邃的目光眺望着远方无垠的海洋。
“如果赫默大人是在替铁刺镇那些死去的士兵,或者是身后被屠戮的市民而感到迷惘的话,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总比平白浪费自己的感情好。”
伊莱登的声音冷冷的,就像是这夜晚的海风,干涩寂寥。
赫默望向她。
这里没有灯,只有月光洒在女术士苍白的肌肤上。她黑亮的头发凌乱地挡在额前,盖住了一只眼。风衣袖口的花边蕾丝如同白蝴蝶的薄翅,在不经意的时候总是随风轻颤着。
从这个角度赫默看不见她具体的眼神。
伊莱登扬起深色的嘴唇,轻声道:“战争是上位者的权力游戏,战争中的人性也是扭曲的。即便再是美好的事物,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譬如阿纳海姆,亦如我们。极北的苦寒之地纳迦罗斯是我们黑暗精灵的新家园,但凭什么同样是精灵,高等精灵就可以住在温暖富饶的奥苏恩岛?我们就要苦苦忍受凌冽的寒风,在贫瘠的大地上为了一点点果腹的食物自相残杀?”
“这不止是血仇.....”
“赫默大人你知道吗,如果如果我们输了,这城里发生的一切将会在昆泰克斯古城上演。死亡如影随形,不会因时间地点的不同而消逝。总会有死者,不是我们,就是他们,变得只有那一张张死者的脸颊。”
“嘛,不过如果大人想要真正的改变这一切,我倒是能指出一条明路。”
赫默沉默了一会,低声问:“怎么做?”
“大人还不明白吗?正因为你的善良和邪恶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感到痛苦啊。如果永远做到高屋建瓴,心如止水,理智到接近残酷、就不会再因见到别人受苦而煎熬了,对吗?”伊莱登似轻笑了下,“赫默大人出身于杜鲁齐,居然还有善良之心,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赫默无言,又听见女术士继续说,“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须知掌握力量者,掌握命运。当你拥有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时,就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意见。黑暗精灵也好,高等精灵也罢,都会臣服在绝对力量的意志之下。”
他对上女术士投来的目光,从认识她到现在,她永远都是不着调的模样,即便是手染鲜血也能微笑如常。赫默从未见过她平静,更别说如此深沉的模样。
迎着海风,赫默在想着伊莱登的话。
忽然间,她唤了他的名字。
“喂,赫默。”
“嗯?”
“你见过比大海还深的蔚蓝吗?”,伊莱登忽然问。
海风徐徐,两人近在咫尺,他可以嗅到她迷人的香味,看到她眼睛里的星光。
比大海还要深的蔚蓝?那是什么样的颜色?赫默怔了怔而后摇头。
“我见过。”她弯下身注视着他碧蓝色的瞳孔。
似是觉得他太无趣,伊莱登露出日常的妩媚笑容转身离开,走向沦为地狱的阿纳海姆城。
只剩下赫默一个人徘徊在地狱的边缘,思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