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风那方,联系上了刘员外,住进了他安排的小宅院里,刚时,他知道了鱼苗即将抵京的消息。
他心里骂了鱼苗一声“胡闹“,却也心知木已成舟,只能等她来了再做打算。
而鱼苗这方,马不停蹄地赶往京都,终于在第四日的早晨,抵达了京都门口。
守城的侍卫对鱼苗等人照例盘算,叶开暗中给侍卫长递了银子。
那银子沉甸甸的,侍卫长轻易地就给几人放了行,反正将军府那边,重点盘查的是出城的人。
鱼苗的马车进了城,她撩开布帘子,就见等待出城的人群里,有人正踮脚张望着。
那人是刘员外的心腹管事,也曾跟着刘员外到过庄子上几次,待看见鱼苗那辆马车前头坐着叶开时,他急忙走了过来。
“叶捕头。”张管事对着叶开低声开口。
叶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马车后方,鱼苗也放下了布帘子,淡声道:“劳烦管事带路了,详细的,我们到了地方再说。”
张管事急忙上了马车,马车徐徐而行,半晌后,停在了一座小宅院的门口。
一行人下了马车。
鱼苗望着眼前的宅子,心里有些不解,回眸望向张管事时,只听他说:“少夫人想见的人,就在宅子里。”
鱼苗的身形猛地一怔,随后,快速地转身,向着宅子的大门走去,推开了半掩的门扉。
院子里,一树白色海棠花开得正旺,一些花瓣簌簌落下。
那男人一身长衫,正背对着大门的方向,长身玉立。
鱼苗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吃不好,睡不香,为这个死男人将眼圈都熬黑了,结果人家好好的,正背对着她赏花呢。
“少夫人。”余盛从院子一角奔了过来。
鱼苗回眸看了一眼,见赵奶娘跟叶开也进了院子,她冷着小脸,吩咐了余盛一句,“关门。”
余盛哪敢多话?忙快走几步,吱呀一声,将大门关死了。
几人有眼色的向着左边的厢房,退了下去。
魏清风还是没有回头。
鱼苗站在他身后,他不回头,她也不动弹。
半晌后,背对着鱼苗的魏清风深吸一口气,暗中将双捏紧了一番。
他转身,看向鱼苗。
刚刚,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只因之前境遇实在艰难,此时再与小娘子重逢,心底唏嘘而已。
鱼苗准备了一车要教训他的话,可眼用面前的男人形容消瘦,她哑了哑嗓子,最终,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活着呢。”
魏清风快步走向鱼苗,拉起小娘子的手,低低笑道:“许久不见,娘子刚见面就讽刺为夫,像话么?”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来,鱼苗就心火难当,想用力将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死紧。
她皱了一下眉,“放开,很疼。”
魏清风猛地用力一拉,将鱼苗扯入怀中,他胸口有伤,小娘子砸过来时,让他疼得几欲低吭一声,但到底是忍了,甚至于将挣扎不休的她,牢牢地抱住。
“为夫错了,乖,为夫真的错了。”
鱼苗见挣不开,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听他认错,她鼻尖发酸,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落下。
之前她有多担心他,现在就觉得有多委屈。
攥起拳头,用力地砸向他的胸口,却见他眉峰一皱,猛地放开她,捂着胸口的位置,疼得半弯了腰身。
鱼苗受到惊吓,忙上前问他,“怎么了?”
见魏清风摇头,她心底越发狐疑了,不管不顾地扯了他的衫子,便见他的里衣染了血丝。
鱼苗想到之前做的恶梦,再去扯他的里衣,被他握住了手。
“娘子,无妨的。”“闭嘴!”鱼苗真正发火的次数不多,尤其是面对魏清风的时候,她的眼眶,整个心疼地红了,将他的里衣扯开,见他胸口的位置缠了厚厚的绷带,上面的血渍,都渗
透了。
“到底是什么事……”鱼苗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拼命?”
闻言,魏清风的目光向赵奶娘等人退下的方向瞅了一眼。
鱼苗也看了过去,但比起心因好奇,她现在更担心魏清风的伤口,便扯着他的手,直奔宅子的主屋而去。
另一厢。
赵奶娘跟叶开被余盛领进了一间房间。
闻着鼻端越来越近的药味,她心底有些狐疑。
余盛先是担忧地看了赵奶娘一眼,后是对她说:“奶娘,您自己进去看看吧。只是……莫太伤心了。”
赵奶娘突然将心提了起来,莫名地,她去推门的手掌有点发抖,当门板被她轻轻推开,满屋子的药味顿时扑鼻而来。
然,还未等她将口鼻掩住,便看到屋子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鱼苗将魏清风的伤口重新处理了,正想拉着他去那个房间看看,却被魏清风猛地推倒在床榻上。
他的呼吸急促,望着她的眸光,炙热异常。
鱼苗深吸一口气,刚要坐起来,却又被他推倒了。
“你再动手,我就一会自己回庄子。”
魏清风缓了半晌,这才沙哑道:“为夫想了许久,而且,十日之约,早就到了。”
“你还有脸提?”鱼苗坐在床榻上,仰着小脸,冷冷地望着他。魏清风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想了许多借口,却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只能半真半假地说:“京都里鱼龙混杂,余盛见过的世面,到底还是少。赵奶娘的儿子犯了些事
,为夫只能亲力亲为。”
鱼苗一怔,“你是说林哥儿?”在与赵奶娘的相处中,她并非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
“不是说被将军夫人代养着?”她又问。
魏清风薄唇略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弧度,“她所谓的代养,无非就是将林哥放在赵奶娘看不到的地方,以方便她拿捏赵奶娘。”而放眼整个京都,除了皇宫里,又有哪一处是最安全的?总不能将林哥儿一直关着,以他对那人的了解,再加上余盛探来的消息,林哥儿之前被她净了身,送入了宫
中。
而她之所以穷追不舍,怕林哥儿知晓了什么秘密吧?
鱼苗听到这事跟林哥儿扯上了些关系,心里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可她刚刚给男人换药,他身上的刀伤,她现想起来,心里还是挺心疼的。
想到这,眼眶就又红了。
魏清风最怕小娘子哭,忙在床前弯了身,帮她拭着眼泪,随后,又举手发誓:“为夫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
鱼苗一把推开他,理都不再理他,顾自走出了屋子。
她走向东面的厢房,刚进了厢房的小门,便见余盛跟叶开守在一侧,半开着房门的房间内,赵奶娘搂着一名男子,失声而泣。
鱼苗不忍打扰,也不便出声。
直到屋里的赵奶娘哭够了,她才跟余盛两人走进屋里。
魏清风也从他们身后跟了进来。
赵奶娘虽然没有了哭声,可眼泪却止不住,想起刚刚见到儿子的画面,她悲从心来。
开始时,她也不敢认眼前的男子,可看到他虚弱地坐起来,耳垂上的一颗红痣后,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她的孩子。
赵奶娘泣道:“林哥儿,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娘啊,你的亲娘啊。”
余盛不忍地低下头,心间涨痛,难受极了。林哥儿这几日被魏清风与余盛照顾着,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与目的,他被抱离赵奶娘身边时,才两三岁,虽然记不清事,但记忆中,是有一道跟赵奶娘模样重合的影
子的。
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鱼苗心里一惊,赵奶娘也是惊骇至极,忙动手将林哥的嘴掰开,待看到他的口腔内部时,她再度痛哭起来。
鱼苗突然有些后悔跟过来了,她先前就哭过,眼下眼眶又红了,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而落。
魏清风握住她的肩,将她揽入怀里。却见赵奶娘猛地擦干了眼泪,快速地走到小两口身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爷,除了给您下药这件事,老奴一辈子没有做过错事啊。夫人她心狠,她不配再做
老奴的夫人……”
床榻上的林哥儿突然激动起来,比划着,嘴里又是嘶哑的啊啊声。
鱼苗轻声问道:“林哥儿是不是有话说,为何不递给他纸笔?”
魏清风薄唇动了动,“他去的那个地方,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学堂,就算识些字,也是写不全的。”
赵奶娘不断地在地点磕着头,魏清风不忍,“奶娘,你起来说话。”
赵奶娘抬起头来,额头都被磕红了,一字一句,恨恨而道:“少爷,老奴再也不劝您宽恕夫人了,您想做何事,老奴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帮你。”
魏清风亲自扶起了赵奶娘,淡淡而道:“你与林哥儿刚刚团圆,暂时不必考虑这些。”
而且,他想做的事,并非是报复那人,他只是……想看她后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