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碧云将所有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孔嬷嬷跪在一旁,身躯有点发抖,她是将军夫人的奶嬷嬷,这还是第二次,她见蒋碧云发这么大的脾气。
“嬷嬷,这么多年,我只信你,可这次,你为何如此办事不力?”蒋碧云心绪难平,胸口巨烈起伏着。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获知魏清风竟报名参加了科举,而此刻,他已经是举人的身份了,还是主管科考的官员想讨好她,才差人捎来口信,说大公子福厚,二公子运强
,定能高中。
孔嬷嬷连忙伏低了身子,瑟瑟道:“夫人,老奴一心看顾大少爷,二少爷那边,的确放松了警惕,还请夫人责罚。”
“你你何止放松了警惕这么简单!”蒋碧云指着孔嬷嬷,气得难以说出话来。
想到孔嬷嬷去了乡下几日,被焕然一新的庄子拒在门外,那乡下丫头的娘家跟娘舅家,也已经人去屋空。
这分明,是她不放在眼里的那个孩子,布了好大一场局!
孔嬷嬷自知办事不力,只能越加伏低了身子。
蒋碧云心头怒火难消,从未敢想,一个被她弃在乡下的病秧子,竟也能翻出浪花来。
她在屋里踱步半刻,然后,强自命自己镇定下来。
“夫人”孔嬷嬷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等着蒋碧云的新指示。
蒋碧云忽尔冷笑道:“京都离乡下有几天路程,道上劫匪看中路过的举子。”
孔嬷嬷轻声应了一句“是”,又听蒋碧云吩咐。
“乡下本就是一块是非之地,高墙大户,更是匪人眼中的肥肉。”
孔嬷嬷的眸光闪了闪,又道了一声“是”。
蒋碧云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魏清风横尸在京都的路上,心头就有点不快,她强行压下这种异样的情绪,挥了挥手,让孔嬷嬷退了下去。
另一方。
鱼苗与魏清风分别在即。
小两口只要有空,便腻歪在一起。
在京都里派人来取货这日,魏清风也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路途。
鱼苗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故作笑颜的送他。
上一次,他被困京都,身负重伤。
这一次,他连余盛都没有带,竟打算只身上路。
魏清风望着小娘子强忍泪意的模样,心疼得心都快碎了。
他一身小厮装扮,淡淡笑道:“无妨的,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鱼苗看了眼正在装货的马车,低声问他:“你要跟店铺的货车一起走么?”
魏清风摇摇头,不舍地搂紧了她,道了一句,“等我。”
鱼苗瞬间哭成了泪人,下一瞬,她被男人推开,看着他跟着几辆马车一起出了庄子。
她想追到庄子大门口,她想跟他说一句“再见”的,可她知道,魏清风扮作小厮,就是想着瞒过庄子外的眼线。
而他也深知,一旦几辆马车出了庄子,那便第一时间引起了他人的怀疑,怕走不了多久,他便要脱离队伍,独自上路了。
想到魏清风可能吃得苦,鱼苗哭得不能自已。
站在一旁的余盛没敢说,他家少爷,早在上次去京都救林哥儿时,便已经将沿途都打点好了。
或许此行会危险点,但
吃不着苦头。
“少夫人,外头怪热的,咱进去吧。”翠柳望着鱼苗哭得惨兮兮的,急忙心疼道。
余小甜扯了扯鱼苗的袖子,“少夫人姐姐,我昨天自己试着调了一款香,你帮我闻闻。”
李三娘脸上一片担忧,鱼小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鱼苗。
就连赵奶娘跟林婆子等人,也是欲言又止。
鱼苗“噗嗤”一声,破啼为笑,“大家这是做什么,又不是生死离别,我我只是舍不得相公。”
余盛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忙打起了精神,暗中与叶开对视了一眼。
夜里,有黑衣人围拢向一片静谧的庄子。
众人互看一眼,将手中的绳索抛向高墙。
高墙上有铁刺,月色下,闪着冷冷的寒光。
有人说:“上次有人在这里吃过亏,兄弟们小心。”
众人打起精神,将提前准备的铁屐套在了脚上,听到一声命令,集体抓着绳索,爬上高墙。
高墙里,叶开领着一众汉子埋伏在铁门附近,这里,离庄子内门最近,对方若是爬墙,必会经过这里。
叶开不懂兵法,只是低声问着余盛,“你确信今晚会有人夜袭?”
余盛笃定,“少爷算中的事,无一不准。”紧接着,他双眸一寒,“叶捕头,来了,小心。”
次日天亮,匪人们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干净。
鱼苗领着众人去补种花木时,挖出来的土,都带猩红的颜色。
她看破不说破,只是种花的手,有点发抖。这次,那些人针对不止是魏清风,还有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少夫人,你还好吧?”余盛见鱼苗捂住了胸口,忙开口问道。
叶开暗暗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我说吧,这事瞒不住。
鱼苗用力压下心头的恶心感,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随后,她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带领着众人补种花木。
一直忙碌到了中午。
吃过午饭后,鱼苗独自走到了庄子的围墙附近。
有汉子在巡逻,被鱼苗搪塞走了。
她弯身检查了之前设过的陷井,两米多宽的深坑,上面的薄土是新盖的。
鱼苗扒开薄土跟土下的枯枝,沉坑里的铁桩上,还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捂着嘴,险些吐了出来。
不远处,余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心虚的走到鱼苗身旁,扑通一声,跪下了。
“少夫人,这事”
鱼苗缓了好半晌,才忍住了冲到喉间的恶心感,她语气淡漠的问道:“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杀了这些人,却悄无声息的。”
余盛小心地看着鱼苗,待见她眸光越来越冷,他这才回道:“少爷走前,特意让小的抓了一些安神香,对人体无害,就是就是让你们这些老弱妇孺睡得熟一点。”
鱼苗点点头,语气突然有点自嘲,“原来相公的打算,是想让我死得不明不白。”余盛双眼瞠大,立刻急道:“少夫人,怎么会?咱们庄子围得像铁桶一般,没有匪人能伤害你。少爷只是不想你们这些妇孺跟着忧虑,看家护院的活,交给我们这些男
人就好了。”
鱼苗深吸一口气,指着面前深坑里的一只的铁屐,“是吗?他那鬼话,你用来哄我?你看看那是什么,对方这次,有备而来。”
余盛一噎,俊脸上的表情顿时难看至极。
鱼苗又说:“这次他出门,连你都不带着,说得好听,只身上路,目标便小。实则,是想将你留下来,守护庄子吧?”
被猜中实情,余盛忙压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鱼苗心里有气,但余盛不是她要撒气的目标,木已成舟,那男人早已出门了。她眼下能做的,就是要想想,怎么守护住自己的家。对方存了想诛杀他们的心思,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的。“余盛,”鱼苗冷着小脸开口,“毕叔夫那里,你有没
有派人通知一声?”余盛回道:“少爷说,毕县爷那里,因为护着他进了科考,怕最近也不太平,让我们”没等余盛说完,鱼苗就了然了,毕云那里自顾不暇,眼下,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
她重新研究了围墙跟地上的深坑,突然说道,“虽然没有留下活口,但他们应该也能猜到我们里面是什么布局了,余盛,今夜若再有人来,你们别动刀。”
余盛不解。
鱼苗缓缓道:“把庄子上的面粉跟辣椒面都找出来,今晚,看看能不能抓到活口。”
余盛惊出一身冷汗,“少夫人,这太冒险了。”
鱼苗摇摇头,沉冷回道:“光是杀人,治标不治本,而且有损阴德。”
“少夫人”
“我们先抓着试试,大不了,趁他们眼睛受伤,你们再动手杀人。”
余盛还能说什么?他也只能说“是”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他们竟会有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