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它长着一副如无眼巨蛙般的苍白身躯,以及宽大的嘴和带爪的双手。原本应该是鼻子的部位,长着一团粉红色的短触须。
在看到这怪异生物的刹那,即便是以警长那坚韧的意志,也感觉理智正在迅速离自己而去。
砰!
而就在他双腿发颤,拿枪的手也不自觉的抖动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炸裂的闷响,让警长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但还未等他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紧接着响起的二十几道枪声,就如同镇魂之音,终于让他的视线,脱离了面前的可怖怪物。
转头望去,刚刚还活生生的二十几名警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他们每个人,都被自己的配枪,轰出了脑浆,有的已经面目全非,但由于太过熟悉,警长还依旧能够勉强认出,这些人是谁。
而也正因如此,恐惧才更加真实。
他不敢再回头,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迈动沉重的脚步,警长慢慢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开始奔跑,尖叫……
而那些跪伏的教徒,眼神显然也变得不正常起来,唯有那为首的老者,还依旧狂热。
陆沉此时身躯悬浮于半空,正静静地注视着局长那越来越远的背影。
人的本性之中,惰性占了很大一部分,毫无压力,充满惰性的电池,终究只是次品。
所以,他们需要鞭策。
而无法用常规力量抗衡的黑暗,就是最凶狠的鞭子,它会很轻易的,就将大部分人的潜力榨取出来。
让他们更加努力的去修炼,让他们更加虔诚的去信仰……
但在这之前,黑暗,亦需传播。
在陆尘原本的计划中,这颗种子,本该迟些才会被他埋下,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将舞台搭好,他也就省掉一些麻烦。
至于脚下的造物,陆尘未曾再去理会。
只是一颗种子而已……
等到溪流被开辟,自会被浇灌成长。
而他的镰刀早已在身后,随时迎接着收割的时节。
不过,要做的事,现在倒是又多了一件……
……
亚特当警察已经三十多年了,做警长也有二十余年,遇到的各种奇谲怪诞案件,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是他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恐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警局的,只是在看到那熟悉安全的环境之后,他便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睡眠并不安稳,因为他做梦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的梦……
在梦中,亚特看见了一座由磷峋巨石堆垒而成的庞然孤城,沾满了绿色粘液的参天石柱,渗透出诡异莫名的恶念与邪性。
向上望去,一座座延绵不绝的高墙深地,被象形文字所覆盖,而脚下深不可测的地方,则传来一段段几乎无法发音的混沌之声。
这声音,他记得,他记得……
那个不可名状的恐怖白色怪物!
对方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之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种真实,足以击碎梦境与现实的壁垒!
最终,亚特从恶梦中惊醒,而他的衣衫,也早已经被冷汗所打湿。
在眼前,是受到惊吓的妻子,而一旁,还有前来探望的局长。
此时,瞪着惊恐双眼的亚特,显然将他们吓到了。
“亚特,你怎么了?”
“没事……”
面对妻子关心的询问,回过神来的亚特只是摇了摇头,这种超脱理解范围的怪诞之事,说出来也只会让对方徒增担忧。
而又看了看另一边欲言又止的局长,他自然明白对方想问什么,也明白自己根本无法给出像样的解释,所以他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支走了妻子。
当房间中只剩下二人时,亚特便开始讲述起,那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恐怖异象。
安静的房间中,时间静静流逝,当亚特将一切原原本本的说完之后,他本以为会被嘲讽质疑,毕竟这些事听起来实在太过荒诞。
但此时的局长却皱着眉,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直到好一会儿,亚特才听到局长的叹息一声道:
“若是在今天之前,我肯定不会相信你的鬼扯,但是现在,我最少有一点信了。”
看见亚特脸上的疑惑,局长继续解释道:
“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就在今天清晨,你昏迷的时候,一宗惨绝人寰的灭门屠杀,已经传遍了全城。
一伙地痞流氓的聚集地,仅仅在一夜之间,便血流成河,所有的死者,无一不是身首异处,粉身碎骨,其残忍程度,远超过我们这片地区有史以来的所有恶性案件,那种恐怖……”
说到这里,局长停了下来,并从衣兜之中,掏出来了一打照片,扔给了亚特: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局长便离开了病房,在临走时,他还不忘留下一句:
“身体好了,就赶快来警局报道,没有你,我一个人可不行。”
等到病房门被关闭,亚特也好奇的拿起了那些照片,而当看到照片上那一具具残碎难辩,四分五裂的尸体时,他才明白过来,刚刚局长的意思。
这种惨绝人寰的暴行,绝对不是普通人类所为,照片中,所有人都被以极端残忍的方式绞杀撕碎,开膛破肚,像是死于某种怨毒的酷刑与诅咒,血肉组织和内脏被切除,剩下一具具森森白骨在冷风中飘摇碰撞,仿佛是被手法精明的屠夫,一刀一刀凌迟碎剐!
当看完那些照片后,接下来的日子,亚特彻底病倒了,每日深夜,他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一次又一次,不断轮回。
原本坚强的意志,在这个过程中,也快速的被消磨,直至濒临崩溃边缘。
他不知道,这无尽的疯狂,到底几时散去,而冰冷的现实,又何从而起!
直到某一天深夜,亚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直视深渊的恐惧,趁着妻子熟睡,他颤颤巍巍的掏出了枕头下面的左轮手枪。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颗子弹抵住头颅,抵达那湮灭之乡。
也许在那一日,他就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