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跪在桌前,面目狰狞,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惊恐:
“谢公子,大人,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歪脖树,连绳子都没有,我弟弟怎么可能凭空就吊死?
我弟弟定然是被妖孽怨鬼所害啊,小的怀疑,就是那怨鬼严谭氏所为,她先前已经害死过人了……”
“你闭嘴!”
谢今安打断他的猜测,此案必定另有隐情,“你救下侯五时,那骑驴的美妇在何处?”
侯三眼中现出惊恐,“等我们放下侯五,见他已经死透,再要找那美妇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但那官道笔直,并无岔路,她不可能走那么快,所以必是鬼怪所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丁知县见侯三摇头,吩咐道:“带下去,让王家老店的伙计上来。”
伙计只有十五六岁,吓得脸色发青,跪在桌前,牙齿不住打颤,“回几位老爷,当时小的刚好给客人们上菜,就见侯五有说有笑追上那妇人,然后……然后就凭空上了吊……”
伙计的供词与侯三基本相同,并没有任何新信息。
又把几个一同饮酒的人叫上来,证词基本一致,而且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没有撒谎。
证人都下去了,谢今安看向众人,“几位了解案情更早,怎么看?”
何头道:“侯五的尸体我亲手验过,确实是自缢而亡,仵作也认为死亡时间在昨天黄昏前后,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中毒或打斗迹象。”
这就证实了侯三所说。
叶飞鸿道:“我安排人调查过侯氏兄弟的情况,侯三还算老实,尤其成亲以后,算得上安分守己,一心跟媳妇过日子,不怎么惹事生非了。
侯五则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偷鸡摸狗都是常有之事。
而且,侯五曾经当众调戏过严谭氏,被严谭氏痛斥,严福生持刀追了他半条街,后来还是侯三说情,此事才作罢。
张山造谣侮辱严谭氏,侯五没少添油加醋嚼舌头,后来严谭氏自缢而死,侯五自知理亏,去外地躲了起来,直到严谭氏的案子了结了才敢回来。”
叶飞鸿信任谢今安,他说解决了应该就解决了,所以没有往严谭氏冤魂上推断,但严谭氏确实有嫌疑。
丁知县也是这个意思,沉声道:“也许纯属巧合,也许另有隐情,总之,这件事不是凡人作案……所以,只好麻烦谢老弟了。”
谢今安自然不允许妖魔鬼怪草菅人命,何况还有不菲的业绩。
这个案子有50点天道点可拿。
但前提是实力允许,从案发的情形看,幕后凶手绝非怨鬼严谭氏那么简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壮年男子于无形,其实力可见一斑。
同样是邪祟害人,狐妖要月余时间,还得出卖色相。
严谭氏要借助绳子这种道具,在无人干扰下才能搞得定。
而这次……
谢今安目光扫过丁知县和叶飞鸿,最终落在何头脸上,郑重道:“凶手很危险,叮嘱兄弟们不要随便以身犯险。”
“本官绝不会让自家兄弟以身犯险,”丁知县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本官有一亲戚,在崂山道观修道多年,据说其师早有陆地神仙之能,上次妖狐作乱,就给她送了信函,想必不日也该到了,到时候谢老弟也好有一臂助。”
不经意间,丁知县已经开始与谢今安平辈相称。
“如此甚好,”谢今安放下筷子,“不过我想先去那边摸摸情况,若实力不允许,绝不打草惊蛇。”
何头也放下筷子,“我随谢公子同往。”
……
两人乔装打扮成商人,驾了辆马车,急匆匆向大柳店而去,他们要在黄昏前入住王家老店。
土狗黄天帅,仍旧死活不肯跟着车跑,看着被酱肘子撑得肥起来的狗肚子,谢今安一阵无语,只好把它抱进货箱里。
马车上两人闲聊。
何头:“谢公子,我见你举手投足间,比一个月前轻盈矫健许多,看来在没少下功夫。”
谢今安心思一动,道:“何头把《降魔十八式》练得如何?我有些困惑正想请教你。”
“我七岁习武,虽然没有名师指点,但胜在这些年从未荒废过,根基自然比你这样的读书人好,哪一式不懂,你尽管问。”
何头不无得意,又道:“《降魔十八式》精妙绝伦,练起来也真不容易,我每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终于掌握了第四式,对了,你练到了第几式?”
你没有习武根基,能练到第二式就是天才。
谢今安笑着摇摇头,叹道:“厉害!”
但我说的是“概率性触发神速”这天赋厉害。
我都练到第七式了。
何头对厉害二字很满意,愉快地摇起了鞭杆子,啪啪地抽着马屁股,马车跑得又稳又快。
王家老店与陆家老店一东一西,是大柳店最大的两家客栈。
因为昨天的离奇命案,今天入住的客人寥寥无几,加上还有个伙计被带去县衙没放出来,王掌柜免不了长吁短叹,接客时笑得比哭都难看。
谢今安和何头也未表明身份,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吃过晚饭,早早便休息了。
是夜。
何头躺在床上,抚摸着腰刀,辗转反侧,满脑袋都是离奇案情,根本难以入眠。
真特么怪了。
老子当了十年捕快,以前的案子都平平常常,就算偶尔遇到些疑案悬案,那也能推断出来是歹人所为,只是奸诈狡猾跑得快,因而不能罢了。
怎么最近这大半年,所涉案子的幕后真凶,不是妖怪就是怨鬼?
这世道怎么了?
要变天?
正自古思乱想着,忽听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何头扭头看过去,房间里靠窗位置点着蜡烛,所以屋内很是光亮。
只见一个丫鬟打扮,十五六岁的姑娘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铜盆,肩上搭着干净的毛巾。
王家老店可以啊。
看我没熄灯,知道客人还没入睡,就泡脚的热水来了,能这么做生意,老王不挣钱都怪了。
何头手肘拄床,就要起身,却见那小丫鬟放下水盆和毛巾,回头对着门轻声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咦?
这是几个意思?
何头干脆躺在那没动,门口传来脚步声,走进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富家小姐,年纪十六七岁,眉目清秀,顾盼生情。
小丫鬟对小姐点点头,就出去了。
那小姐走到水盆前,洗脸净面,又解开头发开始梳洗。
床上的何头看傻了。
王家老店改青楼了?
但我也没要狎妓啊!
住店就送?
看这小姐的身段样貌,住客栈那点钱不够啊……
而且我这出来抓差办案,得好好休息才行,哪有这个花花心思?
但要说是人家主仆二人走错了房间,我打死打死都不信!
哪有两个姑娘家,半夜进了别人的客房,眼睁睁看着床上躺了个持刀的大老爷们,还如此淡定梳洗的?
何头正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那小姐已经梳洗完毕,整个人在烛光下更光彩照人,何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累就累点吧,咱习武之人的体魄,不差那一点吧?
那小姐此时歪头看了眼想入非非的何头,冲他嫣然一笑,然后莲步轻移走到床边,抬腿上了床。
是站在了床上!
何头目光沿她的小腿大腿向上移去,一直看到小姐白皙尖尖的下巴,虽然隔着宽松衣裙,仍旧能看出她身材凹凸有致。
何头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小腿,手上却抓了个空。
只见那小姐双足略微用力,往上轻轻一跃,整个人便悬空了起来,脚尖离床铺足有半尺高。
这是玩的哪出?
何头心里一惊,猛然跳下床,再看那小姐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
脸色青白,双目圆凸,舌头伸出来两寸多长!
“欸,你别死啊!!”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转眼间就死透了?
何头下意识去抱她的双腿,想要把她解下来,结果双臂抱了个空。
就在他的眼前,那小姐的身体凭空消失了。
何头突然明白过味来了。
顿时脑袋里嗡嗡作响。
一股凉气猛然窜起,从脚掌心凉到后脑勺……
“谢!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