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女方答应了婚事,纳采这一道程序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问名。
见女方家长同意结婚之后,男方的使者郭英便又客客气气地说道:“某奉诏采择。”
徐辉祖又得按照程序客套一番,道:“敢请事?”
郭英就像是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将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话复述一遍,道:“王宫之配,采择既谐,奉制问名。”
徐辉祖仍然不能矜持,依旧是客客气气地说道:“皇帝制以臣徐辉祖之女弟,可以奉侍王宫,臣徐辉祖奉诏不敢辞。”
此时,郭英便按照礼仪向女方奉送大雁,并且宣制曰:“臣奉诏问名,将谋诸卜筮。”
徐辉祖便向郭英作了一揖,然后回答道:“臣女弟徐妙莐,年十六,周氏出。”
随后,便将徐妙莐的生辰八字给了郭英,让郭英拿回去占卜,并放到太庙,祭告祖先。
问名之后,便是纳吉。所谓的纳吉就是男方的使者郭英将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取回去之后,在祖庙进行占卜。
这个占卜只是个形式,不管怎么占卜,肯定都是上上大吉。
纳吉之后,便是纳征,也就是俗称的下聘礼,这件事自然还是由郭英代劳。
女方收下了聘礼之后,就算是正式答应了这门亲事,然后就是请期,所谓的请期就是男方择定婚期,然后派使者告诉女方,在征得女方的同意之后,婚期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最后一关就是亲迎,也就是新郎官朱桂在成婚当天去女方家迎娶新娘子。
当然,朱桂作为藩王,必要的逼格还是要的,在亲迎之前,还需要进行斋戒,以示对女方的尊重,并且向上天祈求吉利。
朱桂之前也斋戒过,那是在接见青海蒙古罗丹汗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的斋戒朱桂也就是嘴上说说,身体确实很诚实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套外交的虚礼。
但是,朱桂的这次斋戒确实诚心诚意的,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徐妙莐,想要给她足够的尊重,并且为他们的婚姻向上天祈求祝福。
终于到了亲迎的日子。
这一天,朱桂在丫鬟们的服侍之下穿上迎亲的礼服,带上崭新的冠冕,仔细整理了一番衣服之后,便准备去徐府迎娶新娘子。
朱桂忙了一个早晨了,还顾不上吃早饭,此时收拾停当之后,忽然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地叫,便对绿萝说道:“绿萝,还有吃的吗?赶紧给寡人拿点。”
绿萝一脸无语,心道人家当新郎官儿都是心急火燎地去接新娘,你倒好,还顾着吃东西。
不过,她只是朱桂的奴婢,不管怎么样都不敢质疑朱桂的决定,想了一下,便盈盈说道:“还有点肉干和粥,奴婢去给王爷热一热。”
朱桂赶忙摆了摆手,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寡人饿了,一会儿该要去迎亲了。快点。”
绿萝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向朱桂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知道了。王爷请稍后。”
然后,便快步向厨房跑去。
不一会儿,绿萝便把肉干和热好的粥给端过来了,朱桂忙端起粥来,胡乱喝了两口。
这时候,却听见门口外当值的太监高声唱道:“吉时已到,请殿下速速去迎亲。”
朱桂一脸无语,肚子还没有填饱呢,迎个屁亲啊,赶忙趁着这个功夫大口大口地喝粥,然后大口地吃着肉干。
斋戒的仪式从昨天晚上就已经结束了,所以朱桂现在可以甩开腮帮子吃东西。
就在朱桂狼吞虎咽的时候,却见男方的使者武定侯郭英走了进来,一看朱桂还在吃东西,连忙焦急地催促道:“哎呀,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顾着吃东西呢?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郭英是朱桂的长辈,此时又是朱桂婚礼的主婚人,但凡朱桂婚礼的事情,都得由他做主,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一点。
你耽误了吉时不打紧,我在你爹跟前可没法交待。
朱桂见郭英前来催促,也知道时间紧张,自己不能耽搁了,便又胡乱吃了两口,忙脸带歉意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寡人这就启程。”
朱桂将吃的交给绿萝,然后便跟着武定侯郭英来到了肃王府的大门口。
郭英亲自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向朱桂礼让一番,道:“殿下,吉时已到,请上马迎亲。”
朱桂“嗯”一声,说了一句:“有劳武定侯了。”然后便翻身上马,准备去迎娶新娘子。
这时候,郭英便扯开嗓子大喊道:“吉时已到,新郎亲迎。都吹打起来。”
跟在朱桂身后边的锣鼓队全都兴高采烈地捶打了起来,他们有的是肃王府里的乐手,有的是郭英临时找来帮忙的,不管怎么样,能在王爷大婚的时候当一次吹鼓手,也够他们吹好几年的了。
一时间,肃王府门前的大街上,礼炮齐鸣,锣鼓喧天。
朱桂在这条街上算是最为有头有脸的人物,街上的邻居们见朱桂前去迎亲纷纷上前来祝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祝殿下和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朱桂是醉心居的大顾客,现在见他结婚,醉心居的老板也亲自向前来道贺,道:“殿下,小人祝你和王妃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醉心居的老板很会做人,他没有因为朱桂已经就藩,不经常在京城住了就冷落了他。
这样的话,只能败光他在这一带的人品,要知道,朱桂可是藩王啊,所认识的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要是把他势利眼儿的名声在京城的富贵圈儿传开了,他将来还怎么混下去?
更何况,朱桂现在成亲所置办的酒席还是委托他们办的,他有什么理由不来?
“刘老板,谢谢了。各位街坊,谢谢了。一会儿可都要去寡人府里喝一杯水酒啊。”
朱桂今天十分高兴,男人打拼奋斗不就是为了今天吗?频频地抱拳,向前来道贺的街坊们还礼。
此时的徐府之内,一样也是忙成一团。
徐家请的主婚人宋国公冯胜和徐家此时的家主魏国公徐辉祖正在徐妙莐的闺房外面急的团团转。
冯胜是个武夫,打仗的人没有几个是脾气好的,再加上他常年过得都是军情如火的日子,早就养成了他心急如火的暴躁脾气。
眼看着吉时即将到来,新郎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过来了,而屋子里的新娘还没有化好妆出来。
冯胜一时着急,暴躁脾气又上来了,拦住徐府的一个丫鬟问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化好妆。新郎马上就要来了,一会儿还有好几道程序呢。”
那丫鬟见冯胜变了脸色,语气也急躁起来,心里不由地吓了一跳,忙向他福了福身子,怯生生地说道:“回大人,本来奴婢们已经给小姐化好妆了。可是小姐一直在哭,又把妆给哭花了。”
听到这个答案,冯胜一时无语,按照道理说,新娘子这个时候出门是应该哭一哭的,不哭的话会被人视为不孝。
但是,大部门人也就是象征性的哭一哭,意思一下,甚至有很多人连眼泪都不会掉。
本来嘛,结婚是大喜的日子,又不是什么伤心事儿,能哭出个什么劲来啊。
然而,令冯胜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徐家二小姐此时还真动了感情,一直哭哭啼啼地没完,把丫鬟仆人好不容易化好的妆都给哭花了好几次。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新娘子舍不得自己的娘家亲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一个主婚人还能强迫人家笑着上轿不成?
冯胜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派丫鬟婆子到闺房里去催,并且一直在强调,吉时已经到了,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来了。新娘子上轿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耽误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没有化好妆啊,肃王殿下马上就要过来迎亲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一个婆子奉了冯胜的命令进去催徐妙莐,一进去之后发现徐妙莐还在擦眼泪,将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又给擦下去了一片,心里不由地一急,大声叫着催促道。
徐妙莐的生母周氏也知道吉时耽误不得,谁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成亲当日有一个好彩头,忙帮徐妙莐擦了擦眼泪,柔声安慰道:“妙莐,不哭了。听娘的话,肃王马上就要来了。
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呢,要是耽误了吉时,那就不美了,明白了吗?”
徐妙莐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哭泣,眼泪止不住地扑簌扑簌地往下掉,道:“娘,你说的女儿都知道。可是女儿成亲之后就要跟着王爷去河西了。
这一去万里之遥,女儿要是再想见娘一面,那就太难了。”
说罢,又忍不住一头扎进周氏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氏被徐妙莐说得动了真情,眼睛里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打转儿,然后夺眶而出。
她嫁给徐达的时间不长,所生养的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是走了,她以后怕是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可是,周氏也知道,婚姻大事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辈子的大事,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徐妙莐能嫁给藩王也算是她有一个好的归宿,这是多少女子,甚至是王公贵族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归宿。
至于她成了亲之后会远离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能占住一个王妃就很不错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了。
于是,周氏强自忍住自己的泪水,将徐妙莐从怀里推出来,给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好孩子,你的孝心娘都懂。但是,结婚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这个事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听娘的话,不哭了,赶紧把妆上上,肃王马上就要来了,误了吉时就不吉利了。你爹还在天上看着呢,他也想你有个好归宿。”
徐达去世的时候,徐妙莐只有九岁,但是,这并不影响着她对自己的这名父亲的爱戴。
徐达是个人品高尚的人,打了一辈子仗,从来都不搞自己的小圈子,有了大事都是请示朱元璋,从来不自己坐在,所以深得朱元璋的信任。
此外,徐达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回到家之后,从来不摆什么国公的架子,对妻子很疼爱,对儿女也很宠爱。
徐妙莐小时侯,就经常跟徐达玩蹴鞠的游戏,小孩子踢球是毫无章法的,但是徐达也丝毫不厌烦,一直高高兴兴地逗他们玩。
因此,徐妙莐对自己的这个父亲是很尊重,也是很想念的,一听到母亲将徐达搬了出来,她果然就强自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道:“娘,女儿知道了。女儿刚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倒叫娘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