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七年七月初七夜,太湖边的一座茅草屋中。
几人酒碗一碰,畅快痛饮几碗,心中也是颇为快意。
张定武道:“小杉,你可真够损的,居然将那洪文成剥光了,扔到大街上。”
此话一落,众人皆是发出阵阵笑声。
庄鸿倒了一碗酒,看着齐杉,道:“小杉,多谢,我不会说话,一切都在这碗酒中。”说着,一饮而尽。
齐杉道:“庄大哥,好兄弟,讲义气,还谈这些干什么?”
陈勃道:“这苏州知府,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将杨子材关进了大牢。”
刘虎却道:“还真是狗咬狗,这杨子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杨子材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是洪修文这等狗官,如今他被下狱,莫非是天助我等?”乔元出声为杨子材辩解一番。
齐杉道:“天助不天助我不知道,不过那杨子材被下狱我倒是猜到几分缘由。”
“小杉,莫非是你?”众人看着齐杉,眼中分明带着几分不信任。
齐杉当即将事情本末讲述了一遍,众人恍然大悟。
“这洪修文当真是自取死路,如此良才,折在这种人手里,真是可惜。”
“这官场如此黑暗,只不过是小儿辈争风吃醋,却公器私用,大明,真的是气数已尽。”
“小杉,你这样做不好吧?这杨子材……”陈勃欲言又止。
齐杉当即明白,这种事必须解释清楚,这些兄弟答应自己跟随自己,多半那晚,心中热血被自己点燃,但热血总有消退的那一天,自己若是将良善之人也一并枉杀,这对自己这个小团体来说,是致命的,兄弟们会从内心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齐杉道:“诸位兄弟,我这么做自然考虑妥当,距离秋后,还有两月,这两月,我们大事必成,到时这杨子材死活还不是我等兄弟一句话的事。”
“小杉,你说大事,莫非你已经有了谋划?”陈勃心思细腻,当即捕捉到齐杉话中的重点。
“陈大哥,上次让你找到一块大石,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勃按捺下心中不解,从床底将一块石头搬了出来。
“小杉,你找一块大石头干什么?”刘虎颇为不解的问道。
齐杉没有理会,一把匕首在那石头上刻画了许久。
众人看去,只见石头上有着两个弯弯曲曲的文字,可那字又不像字,倒是和蝌蚪有些相似。
“小杉,你这到底是干什么?”此时,即便是陈勃也是颇为不解。
“陈大哥,你不是在顾家做工吗?这顾家可是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将这块石头埋到他家地底下,找个人多的时间,把他挖出来,人越多越好。”
齐杉这番话更是让陈勃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齐杉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多说太多。便让陈勃照做。
翌日,齐杉来到市井之中,手里拿着一包糖和一些小果子。
看到一群孩子在那儿打闹,齐杉拉住其中一个,带到一个人影稀疏的地方,道:“小孩,哥哥这里有糖和果子,想不想吃?”
小孩看着齐杉手中的东西,口水流了一串又一串,那眼神已经深深表露出渴望。
齐杉将一颗糖塞进小孩嘴里,诱惑道:“你要是想吃,哥哥也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小孩口中弥漫着甜味,在这股甜味之下,立即就被齐杉收服。
齐杉当即将一颗糖果放到了小孩手上,齐杉道:“我这儿有一首童谣,你要是学会了,这颗糖就是你的,你要是教会了其他一个小朋友,我就再奖励一个糖,你那些小朋友也一样,好不好?”
小孩立即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齐杉道:“双文相合扫天下,三木成森定乾坤,姑苏笠泽金鳞开,便知天下古今事。”
小孩若有所思,旋即复述道:“双文相合扫天下,三木成森定乾坤,姑苏笠泽金鳞开,便知天下古今事。”
“去吧。”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小孩,齐杉心中也颇感遗憾。这样的一个年纪,在后世,正是读书的大好时间,而如今,读书却是一个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
到了这大明,开始的时候,齐杉也是两眼一抹黑,那字更是一个都不认识。所幸,自己不过是妓院的一个小厮,不识字很正常。而后,花满楼中,文人士子不断,在端茶送水的功夫之中,齐杉忙里偷学,此刻虽不敢说全部认得,但是最起码的日常用字却是已经完全掌握。
……
大明崇祯七年七月十五,苏州城中顾家,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顾家,是这苏州府之中,有名的望族,而今日,正是顾家小公子诞生百日的日子。
说话间,洪修文下了轿子,而顾鸿志在门外迎客,看到洪修文立刻迎了上去。
“洪大人,你能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洪修文也是极为客气,道:“顾员外,令郎百日,我焉能不来?”
“洪大人,请。”
就在此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顾宏志心中甚为恼怒,不过此时宾客甚多,不好发作,道:“慌什么?没看见老爷我正在迎客吗?”
那名仆人当即道:“前几日老爷请了几个泥水匠,修缮祖宅,就在今日,那泥水匠从地底挖出一块大石,石上好像还有字。”
顾宏志此刻心中踌躇,若是丢下这么多客人,去处理这块奇石,届时,冷落了这苏州城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多人心中必定不喜。
可若是不去处理,这是从祖宅挖出来的,事关祖宗,就算一片瓦,一块砖也是极为重大的事情。
而洪修文却是道:“顾员外,今日令郎百日,祖宅又挖出奇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等何不与你一起去看看?”
顾宏志正急着一个台阶下,当即道:“既然洪大人想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原本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祖宅,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刹那间变的有了生气。
“老爷,这就是那块奇石。”
顾宏志反复看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那石头上刻的字倒是闻所未闻。
众人内心正惊疑不定,一个人人却是上前仔细看了起来。
这人真实姓名不知,不过那外号,这苏州城中却是很少有人没听过的:算半城。
是苏州城中最为有名的算命先生,这一次,是顾宏志,花费重金,请来为刚刚出生的孩子测算前程的。
算半城颇为小心的摩挲着那块奇石,心中却是暗自狂喜,这是送上来捞钱的买卖呀。
咳嗽了几声,算半城生冷的说道:“顾员外,你可知奇石上是什么意思?”
“莫非先生知晓?”顾宏志心中疑惑,看到算半城那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便道:“还望先生赐教。”
算半城显得依旧十分高冷,道:“这字,当年我跟随家师修行的时候,曾经有幸看到,不过在下天资愚笨,这字倒是没有学会。”
顾宏志却是有些着急:“先生,令师现在何处?”
算半城叹了一口气,道:“员外,实不相瞒,家师早已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莫非这奇石之谜当真解不开?”
算半城却道:“员外,你可知现在苏州城内传唱的童谣?”
“还望先生赐教。”
“员外,我先背一遍给你听。”
“双文相合扫天下,三木成森定乾坤,姑苏笠泽金鳞开,便知天下古今事。”
包括顾宏志在内,来此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算半城此时却显得高深莫测,沉默不语。
顾宏志当即道:“先生,还请为我等解惑,少时,自有重酬相谢。”
算半城却是客套起来,道:“员外说的哪里话,为诸位大人解惑,实在是荣幸,又岂敢奢望重酬?”
“这第一句,双文相合扫天下,员外请看,这奇石上不就是两个文字刻在一块石头上吗?而这第二句,三木成森定乾坤,我测算过,令郎五行缺木,名中自当有木。姑苏笠泽,太湖古称笠泽,我听闻,员外在太湖有一处良宅,而金鳞,所谓鲤鱼跃龙门,金鳞一开,岂不是神龙翱翔九州?此石乃是顾家先祖所赐,石乃是国之柱石,这童谣亦能为证,扫天下,定乾坤,非宰相之才焉能如此,令郎未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某要恭喜员外了。”
一席话说的顾宏志心花怒放,算半城轻捻着胡须,暗暗想到:“不把你说的高兴起来,你岂会把银子乖乖的送入我的袋中。”看着顾宏志那副兴高采烈地样子,算半城知道,这次可算是发达了。
洪修文却也是不动声色,道:“顾员外,先生既如此说,想来令郎将来前程必定无可限量,吾要在此先行恭喜了。”
顾宏志连连摆手,道:“大人,说笑说笑。”实际上,却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当宾客散去,顾宏志将算半城邀进书房之中,出来之时,二人脸上皆挂着浓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