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若惊鸿,一点既到。
但它不是剑,而是意,深重的剑意,宛若实质的剑气。
吞吐之间,竟就有三尺之长。
快若闪电,一口气才入鼻头,剑便至于咽喉。
叮!
一道清冽冽的剑光无声息而至,将这道剑气截住,荡去一边。
而这道剑气被荡开后,余势犹不减,竟穿透了一旁的一颗矮松三寸身,刺入矮松之后的坚壁足足半尺深。
哗!
剑光粼粼,彷佛浪潮,掀动气浪,排空而去,就要挤住灰袍身影。
此乃岳不群之剑,只此一剑,便已是沧海一浪。
剑气森森,笼络丈许周身。
“好内功!好剑法!”风清扬在心底不由赞叹一声。
但风清扬的剑法也不赖,内功也是修习数十载,勤练不辍,虽非是修习混元功之类的高深内功,但他资质不差,也将剑宗的一门不老青松功练至大成,还推陈出新,化入了独孤九剑的精要诀窍,使得自身内功更是了得。
真个化腐朽为神奇,使之出类拔萃,才有机会在四十岁的当口迈入宗师之境。
因此,他的剑气才会如此混凝,才能吐出三尺剑气而不衰竭,不会内力无济。
“独孤九剑,破气式。”
风清扬指头吐着剑气,轻易就将岳不群打出的这层浪潮刺断,成了两扇半圆。
“师叔好剑法!”岳不群却是不吝啬赞颂,立即就轻笑着赞叹一声。
风清扬脸色依旧板着,但心底总有一点欢乐喜色。
他已瞧出岳不群武功的确不差。
可为对手,而能得这等对手的赞扬,他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是他可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他心底更有疑惑。
这岳不群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功,而且他的武功怎精进地如此快。
他还记得上一回在落雁峰见其时,才堪堪要迈入混元功第六重,剑法也才圆通剔透,这才几月?竟能与他相斗而不败,反而观其势头,大有后浪压前浪之势,显然不是后继无力,更有实力未曾露出。
风清扬边思虑,边掀起攻势。
他何曾弱于人,何况是这岳不群这小子。
也不知这小子是不是在华山里头挖到了陈抟tuan老祖在某年某月炼得仙丹,一下子就从榆木疙瘩开了窍。
否则即使是吃了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少林寺大还丹也没这等本事吧。
而岳不群的沧浪一剑刚被破,岳不群立即就重整山河。
裂成了两半的剑气陡然翻动,似浪潮,却又是两把镰刀。
两把镰刀一起翻涌削来,排挤着空气,响动隆隆闷声。
啾啾啾!
嘎嘎嘎!
林中休憩的鸟雀被惊醒,纷纷飞逃而去。
此状此景虽骇人,但却是吓不住风清扬的,他只指剑而走,剑气成罡,刹那间,就把这两道气浪打散去。
行此攻势后,风清扬再下一记剑招出去,而且他的身形也随之动起,如若鬼魅,恍忽若疾风。
歘!
剑招寻着岳不群的脖颈而去,似乎这一掌剑就要将岳不群的脑袋切下来。
在风清扬眼中,岳不群这小子还是个嫩手,尤其是在高手对招上。
毕竟江湖间,高手甚少走动,江湖间多是一水的好手,或者不入流的江湖浪客。
所以岳不群应当极少与高手交手,这方面的经验必然欠缺,许多武功别看钻研精深,定然也缺了火候,就好似那些读书人,死读书读死书,没真的领悟书中道理。
然后,他的掌剑陡然就被一记迅如闪电的剑光噼中。
他手掌上的剑气随之被噼散,他的手掌即将要被斩落。
但他风清扬何许人,纵横江湖十数载,便引得无数好汉尽折服,手上剑法之精妙,就是剑宗祖师在世时也要自愧弗如。
此刻他自然不可能被这一剑斩断了手掌。
力不就,可意犹在,意动起,秋风卷折百草,竟使得风清扬在新力未生之际,身形百变,翻涌而飞,凭空涨了三尺高,将岳不群这一剑避了过去。
岳不群能清晰感应到,在那一刻,风清扬引动了自然之势,借着自然之势,使身形拔高而起。
这等手段若是被以前的岳不群见着,定会觉得是神仙仙术。
毕竟旧力刚去,新力未至,如此境况,还能好似有鬼在托举他一般,将之推上三尺半空。
所以岳不群无甚惊讶,或者失措,手中的长剑直接从自己的脖颈跳动而起,锐利的剑尖追向半空中的风清扬的背心。
风清扬此刻正是心神空耗之际,以何去应对。
幸而此刻,气力已回,他抻脚蹬空,竟再拔高了一丈。
这次乃是风清扬的身后内功和高深轻功所为。
而这回,岳不群没再追击,任由风清扬如若大雁一般腾空而去,最后落定在三丈之外。
“师叔好轻功。”岳不群收了剑式,抱拳一拜。
这一拜正好消去了风清扬此刻心底的闷闷。
“我败了。”风清扬叹道。
虽然他的独孤九剑并未使全,真正精妙之处都未使出,但他清楚,他是败了。
只因岳不群显然也有手段未用。
他在与之缠斗之际,就已经感觉到岳不群这小子的武功最精深所在竟然非是剑法,而是藏于那双肉掌之中的武功。
而且方才贴近的时刻,他就感觉岳不群的肉身已然不弱于少林寺内将横练功夫练到最精深的老僧,甚至尤有超越,就好似有一头蛮象藏在他的身体当中。
“这小子不会是妖怪吧。”风清扬心底升起这么一道无稽的念头。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想。
只能叹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
更有一点喜悦。
华山并未后继无人。
风清扬并非那等执着于门户,执着于武功理念的人,即使岳不群未有练剑,只练了横练和拳法掌法,甚至是腿法,只要他是华山门人,也认可自己为华山门人,那就无所谓。
他仍记得当年拘泥于剑气二宗之论的师叔师伯师兄弟们是如何死的。
世上还有三教本一家之说,剑气二宗怎就不能好好并存着了?
这也是他这些时日在华山后山想通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