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谭五驾着马车将陆元子和芸儿送回了陆家。
陆元子与父亲请过安后便向小院走去,也没有跟父亲讲述悲田坊里的事情包括早上被打劫的事都没有说,她知道谭五一定会说的。
再有她现在很是疲惫,忙碌了一天,很想快些回到闺房好好的睡上一觉。
然而,闺房内的一幕让她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只见屋内书籍药品散落一地,元千娇的头搭在食案上,头发蓬乱的垂下,双臂也是无力的下垂,一条腿萎在身下,另一条腿撇向一边,犹如死尸。
芸儿惊恐的捂住嘴,险些喊叫出来。
陆元子也是吓的够呛,但很快明白了什么,无奈的摇头:“好啦,知道你饿了一天了,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随后朝芸儿挥了挥手,便走向那具“死尸”。
芸儿这才咧嘴瞪眼跺脚,又嘟着小嘴出去了。
“你那老爹一整天都没出去过,害得我都不敢去偷吃的,我可是病人啊。”委屈的声音从那散乱的头发中传出。
陆元子莞尔一笑,坐在旁边,单臂倚在案几上,另一只手抚摸着元千娇的长发:
“我也累坏了,悲田坊太多悲人了,还有一些不听话的呢。”
“那你也愿意去,明天不许去了,在家陪我!”元千娇抬起头,发丝贴着脸颊,像似被冷落的怨妇。
“不行,他那很忙的,而且我也想跟他学学医术的,我觉得他一定有更厉害的医术”
“学什么医术啊,你爹都回来了,嫁给他不就得了。”元千娇翻着白眼,噘着嘴似乎很不想陆元子出嫁似的。
陆元子扶着下巴,微微蹙了蹙眉,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几日父亲对于婚事也绝口不提,这不像父亲的性格。
而谭五对李木杨也完全变了态度,以前总是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李木杨,而现在就是言听计从了,而且似乎还很怕做得不够好似的。
陆元子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愣了片刻之后,目光一亮道:
“对了,要么你也去悲田坊吧,你去当无家可归的悲人好了”
“干嘛?这就要轰赶我啦,让我给你腾地方是吧?陆元子,我要杀了你!”
元千娇猛然起身,姐妹二人揉作一团,虽然元千娇伤未痊愈,陆元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被元千娇骑在了背上,对着她的屁股一顿拍。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院中落下一片金黄。
陆家后院,谭五将一天当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杨侗以及陆士季。
杨侗听完愣了一会,找出话里的关键问道:“就是说王世辩和单雄信都去送礼了?”
谭五应是。
“他们和大哥关系真的那么好?”
“李公子于他们的子女有救命之恩。”
杨侗挠了挠头,随后道:“不对啊,不对,陆公,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卧薪尝胆,意图复我大隋啊?”
陆士季低头道:“卑职不敢揣测,只是,卑职觉得李公子的性子很像元德太子。”
元德太子也就是杨广的长子杨昭,杨侗和李木杨的父亲,杨昭性格善良,待人和蔼,注重亲情。
“不不不,”杨侗连连摇头,“像我皇爷爷才对,这叫运筹帷幄啊,你想啊,咱们总说想要东山再起,可是咱们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啊,正像大哥说的那样,这五百死士怎么打得过王世充的十万大军啊,所以啊,大哥这是另辟蹊径啊!”
陆士季一脸黑线的跪着。
杨侗越说越兴奋,竟然站了起来,舞动起双臂,看向屋外的夕阳,在他眼中,变成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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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田坊一般都会安排一个医工值夜,许医工是外地人在洛阳城没有家,所以天天都住在悲田坊,这样刘医工每晚就可以回家去住。
而这一晚,李木杨将刘医工也留了下来,因为下午买的药比较多,需要清点入库,有的草药还需分割入库,所以这二人就忙活到很晚。
李木杨则在正堂挑着油灯画图纸,他要对悲田坊进行改造,比如今天设的传染科只是临时的,后院有几间闲置的房子他要利用起来,改造一番将那里变成传染病房,还要另外设置手术室,急救室,实验室,再有就是教室,他要收徒,在这个世界他终究要以西医为主,那么他就需要帮手,很多手术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再有,悲田坊也要创收,将悲田坊变成一所医院,医院的创收基本上就是两种,一是诊病,二是卖药。
所以对外还要安排几间病房,外来的病人要收钱的,至于卖药,卖什么药,怎么卖,他还没想好,但这些都要列在计划之内。
再有,他要蒸馏酒精,这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发明,但也是必须发明的,只有酒精是适合普及的一种消毒用品。
时间到了深夜,刘医工和许医工已经分完了药回去睡觉了,李木杨的计划书和图纸也仅仅完成了一小部分,看着自己画的这些东西,李木杨无声的笑了,将圆珠笔仍在了一旁,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
“李木杨,你到底要干嘛呀?”
他也说不清自己要干什么,当他将某种草图画完之后,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想到这个可能,他感觉有些繁难,又有些悸动和期盼。
抬头望向屋外的夜色,脑海里出现了陆家后院的那个少年,虚弱的身子,苍白的脸,那声无力又无助的“哥”,由不得他拒绝掉。
虽然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但那个少年犹如凭空出现的水滴,激起的涟漪虽然可以消散,但也终归融入了进去。
进入了他的情感深处,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那是一种温暖也是一种责任。
上一个世界,他无来处,却有过往,这个世界,他有了来处,却无过往,所以,或许他要在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了。
如此想着,李木杨站了起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转身摸了摸醒儿的头,醒儿正在抱着油灯睡觉,猛然抬头,睡眼朦胧的看向李木杨。
“想不想吃面?”
“小鸡炖蘑菇味的?”
“去烧水吧。”
小丫头高兴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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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悲田坊内寂静无声,灯光全都熄灭,唯有大院门口挂着一盏夜灯,上面写着“悲田”二字。
院中,一道身影走入一间病房内,一男一女在黑暗中说着话。
“今天你被绑好几次,疼吗?”女子关切的声音。
“没事的,你身体感觉如何?”
“还是那样,以后不要再得罪李医师了,他好像很厉害的。”
“仗着陆家有钱而已,对药一点都不了解。”
“今天好像买了很多药。”
“是的,明日我便给你开药。”
“可你不是医师,以前没有医师的时候你可以开方,现在来了李医师你不要再开方了,免得再得罪李医师。”
“没事,明天明天大不了我去求他,你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什么话,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也是,只要和你在一起,多活一天我就多赚了一天,只是担心你,我若死了,你就回家吧。。。”
“不许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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