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过河后,李木杨便带着护卫队三百人直接杀到了皇城的东城,王世充的注意力一直在抵抗王世辩和防守含嘉仓上,忽视了东城的这一股几百人的队伍。
却不知道这股队伍却是来切断他的咽喉的。
东宫王玄应知道这些人进了东城,猜到他们是想攻打东宫,做好了准备,然而却不知道这伙人竟然从夹城进入了地道,从王玄应的脚下而过,直接进入了皇宫的內宫含凉殿。
皇宫内的军队守在四周,却不知大业殿内,王世充稀里糊涂的就被从天而降的护卫队给绑了。
直到那一刻,王世充只说了一句话:床底下的五千两金子就是李木杨偷的。
他醒悟的有些太晚了。
就这样,王世充放弃了抵抗,昭告皇宫内的守军,弃兵投降,迎王世辩入宫。
宫内的大臣以及各路王爷都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乾阳殿外,战列两侧,迎接着王世辩的入宫。
王世辩走在甬道上,感受到两侧人迥异的目光,就觉脸上火辣辣的难受,虽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毕竟是他的族人,他也背着判族的骂名。
“王世辩,朕待你不薄,你却想着造反,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王世充骂道。
“世辩贤弟,你可不能杀了哥哥啊,咱们可是一家人啊!”王世恽喊道。
“叔,打小你就带我玩,你最喜欢我了,求你放了我吧!”王泰喊道。
王世辩只觉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了,每一声喊都刺痛他的内心,快到大殿门口时,太子王玄应从东宫押了过来,大喊道:
“叔啊,我们都被李木杨骗了啊,你斗不过他的!”
王世辩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乾阳殿的匾额,终于还是迈进了大殿。
金碧辉煌的龙椅高高在上,平时可望不可及的位置就在那里,任谁都无法遏制心中的悸动,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王世辩再次抬腿走向龙椅,却听到身后殿门缓缓关闭的声音,屋内的烛光依次亮起,王世辩停住脚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余光之中,一道身影超过了自己,走向了龙椅,踏上台阶,身体一转,坐了下来。
此人却是李木杨。
王世辩看着李木杨,身体僵硬片刻,干笑两声,随后,一阵大笑在殿内响起,笑声中带着些许悲凉。
“李木杨,你终究还是在利用本王,是你想当这个皇上,也罢,本王也没想当这个皇上,说吧,接下来怎么处置我,别再遮遮掩掩了!”
王世辩瞥了眼身边垂目而立的单雄信,便明白了这一切都在李木杨的掌控之中了,自己终究还是个傀儡,其实,这半个月来,看着李木杨在那指挥造冰车,单雄信排兵演练,他就产生过这种念头,总觉得李木杨太过独断了,也太聪明了,这样的人能否真的为己所用?不过,想起王世充的可恨之处正是疑心太重,所以王世辩就告诉自己,用人不疑,同时,他觉得和李木杨之间更多的还是一种情义,义字当先,李木杨不会背叛自己。
而此时,这一幕终于出现了,这个医人的狼子野心露了出来,抢在他的前面坐上了龙椅,这一幕如同将黄连塞进了他的口中,苦不堪言。
李木杨没有回答王世辩的话,坐在龙椅上抚摸着厚重的木制花纹,仿佛在欣赏一件宝贝。
“王将军,好久不见了。”
后殿走出一人,年纪不大,步履上却有种成熟稳重的气质。
王世辩微微偏头,仔细看着少年,似曾相识,待到少年走近,王世辩身体猛的一颤,在他以为早就死去的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了这里。
“皇皇泰主?”王世辩不可思议道。
“没想到我还活着吧?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还活着,还能活着回到这里,真是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
杨侗仰头看着大殿四周,如同流浪许久终于归家的孩子,感慨之后便是一顿狂笑,狂笑过后,最后目光定格在龙椅上的李木杨,
“大哥,这个龙椅坐着舒服吗?”
“嗯,不错不错,这是黄梨木还是紫檀木?”
“大哥,这可是上好的楠木,皇爷爷最喜欢的就是这把龙椅了。”
“哈哈,怪不得,忽然觉得有点烫屁股。”
李木杨渐渐收回笑容,看向一脸茫然的王世辩。
“杞王,知道你有大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不甘,每个人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也有太多的不甘和疑惑,可是,我们左右不了命运,或者说左右不了大势,走,我们去大业殿,那里可以登高望远,适合咱们二人聊天。”
李木杨走下龙椅,不容王世辩拒绝,拉起他的手臂走向大殿的后面,王世辩侧头怒视着李木杨,想要甩开手臂,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这一刻,王世辩也感觉到了一种疲惫。
身边的李木杨绝不是他认识的医者,杨侗对他的称呼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世,甚至,他的能力超过了他的身世。
出了乾阳殿,直奔大业殿,上了大业殿的二楼露台,这里站着一名女子,眺望着远方
“李军师,麻烦你给他写信吧。”李木杨道。
平阳缓缓转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先生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刚刚坐了一会龙椅,感觉烫屁股。”
“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平阳苦笑的摇头,随后朝王世辩微微颔首,转身下了楼。
王世辩望着平阳的背影眨了眨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军师的真容,落落大方,有着一股子英气,绝非一般女子。
自打李渊在晋阳起兵,娘子军成立之后一直在西边的战线,并没有来过东都洛阳,所以王世辩并不认识她,王世辩想问她到底是谁,李木杨抬了抬手没让他问,待到平阳的身影消失,李木杨道:
“她只想做个平民百姓,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当然,她也有这个条件,不像我们,想逍遥自在也得付出努力才行啊。”
李木杨转过身望向深夜中的洛阳城,早上他们二人还在悲田坊喝腊八粥,夜里就站在大业殿上观赏夜景了,真是世事难料。
“所以,你想将千辛万苦得来的洛阳送给李唐?”
“杞王聪明。”
“放屁!你若一开始就想这样何苦逼我造反,你勾结李唐里应外合完全可以做到,干嘛还让我背上背叛家族的骂名?”
“杞王息怒,我也是难办啊,我若那么做,我那当过皇上的弟弟不同意啊,他李家从晋阳起兵,先是占领了我杨家的长安,现在我又勾结他们占领洛阳,那我成什么了,岂不是成了卖国奴了?”
“现在又如何,还不是白白送给人家?”
“不一样的,这是我送的,送的自然有送的道理,杨家没坐好江山,也算罪有应得,但我也想告诉李家,不是杨家后人无能,只是在替先辈还债,还百姓的债,我若不造反,洛阳百姓就会死去五十万人,杞王,你能想象出五十万人的尸体堆成山会有多高吗?比邙山还高,那是杨家欠下的债。再有,如果咱们继续与李唐斗下去,结局还是以尸堆山,我做不到。”
“你这是没骨气。”
“这是大势所趋。”
“你总是自以为是,好像你知道未来的事似的。”
“的确,未来,你们王家的人都会死于非命,单雄信也会死于洛河西堤,而我,能保你不死,保丫丫能有个爹,保单雄信归隐山田,你们都会享受天伦之乐,我觉得我做的没错。”
“你将洛阳送给李世民,他就能听你的话?他可是个不认输的人,或许人家根本不会跟你谈判,而是要自己攻下洛阳城,到时候连你一起杀掉,看你哪来的自信!”
“这个杞王尽可放心,这个自信还是有的,明天你就会知道了,看,那座大门,”
李木杨指向远方的建国门,其实此时的黑夜根本也看不到,可在李木杨的眼中如同很清晰似的,
“李世民将独自一人从那里走来,我还不让他骑马,就让他走过这十里长街,走到我的面前,累得气喘吁吁,然后我会给他一杯清酒,他想喝,我不给他喝,倒在地上,第二杯也不给他喝,倒在地上,第三杯也不给他喝,倒在地上,这三杯酒算是对我杨家先辈一个交代,然后我才会跟他谈判。”
“李木杨,你就是个疯子!李世民若是照做了,你也离死不远了。”
“李世民想杀我的心早就有了,也不差这一次,但杞王不用替我担心,几年内他还不敢杀我,等到他有能力杀我的那一天,我同样会让他再次不敢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因为我知道未来,就会掌控当下。”
李木杨顿了顿,看向楼下的一道人影,又道,
“况且,我手里还有这个法宝。”
楼下那道纤细的黑影道:“信送出去了,我这个法宝可以去睡一觉了吗?”
“当然可以,你放心,今晚后宫没有皇上,所以你可以去后宫睡。”
“呵,你若想当皇上,今晚还有机会。”
“这里的皇上不好当,以后我还是想当个土皇上。”
“好的,代王,您继续吹冷风吧。”
女子揶揄了一句,纤细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
这算打情骂俏么?王世辩无语的翻着白眼,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把他当空气了?这个李木杨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天空飘落雪花,李木杨将手搭在了王世辩的肩上,道:
“杞王,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们永远是朋友。”
王世辩只觉一阵肉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而,天气虽冷,心里却泛起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