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端起碗一饮而尽，吃了两块肉，嘿嘿笑了两声：

“苦力人，哪有干两天休息一天的说法。”

开始朱祁钰就看出来，王山心里有事，心里有事的人喝酒是最容易醉的，现在喝了几碗酒，王山有点忍不住了。

赵二和李青拉了拉他，王山不满的说道：

“说说怎么了，公子请我们吃肉喝酒，就我们这穷酸样，有什么值得公子算计的。”

朱祁钰见差不多了，也说道：“王山兄弟看起来眉头紧锁，是有什么事吗，说出来可能我们有办法呢。”

赵二和李青见朱祁钰问了，也不在瞒着了：

“公子仁义，不嫌我们这些人寒酸，还请我们喝酒，既然公子想知道，那我们也就说了。”

赵二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本来下过大雪，正是我们有活干的时候，但是王山兄弟心中苦闷，所以我们也就陪着他出来坐一坐。”

“王山兄弟本来是附近的农户，娶了贤妻，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有老母亲，下有儿子，日子虽然不富足，但是过的还是不错的。”

“前段时间突然有人门，说看王山家里的几亩良田，要买回去。”

“王山一家都靠着几亩地生活呢，当然不肯卖，那是生存的根本，多少钱都不愿意卖的。”

“所以明确拒绝了买田的请求，那人不死心，三番几次前来，到最后更是威胁王山，说是京城有贵人看他的田地了，让他不要不识抬举。”

“王山兄弟不为所动，想着在天子脚下，王法总是有的，谁知道那人居然绑架了王山的儿子，说如果不把田卖给他们，王山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了。”

“王山兄弟无奈，只能贱卖了自己家的地。”

王贤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不报官呢？”

赵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王贤：“那人说这地是京城里贵人要的，报官也没有用，还威胁王山，小心自己的儿子。”

王贤看了看朱祁钰，欲言又止。

“王山无奈，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好赖有把子力气，就跟我们一起凭力气赚点钱，因为自家的祖产被抢走了，老母亲也气病了，所以王山格外卖力气。”

“哪知道，前两天那人又找到王山，说看了王山兄弟的婆娘，让王山的婆娘陪他一晚，否则以后王山就再也接不到活来干了。”

“这事事关女人的名节，如果王山从了，他婆娘也就不用活了，王山这次肯定是誓死不从的。”

“结果从前天开始，王山真的就再也接不到活了，一大家子要吃饭，老娘还要买药治病，这是不给人活路了。”

然后摇摇头说道：“唉，不知道为什么在京城脚下还会这样。”

王山在那里一直低头不语，说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

陈琼听的也是泪眼婆娑，一双美丽的眼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朱祁钰。

朱祁钰深知作为一个皇，一定不能让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所以只是朝陈琼点点头，向朱佶示意了一下。

朱佶朝跟在不远处的锦衣卫招招手，然后跟他说了几句，锦衣卫点点头就走了。

朱祁钰又问道：

“刚才听你说你们接活是从别人手中接的，这个别人是谁？”

旁边的李青说道：“专门有人和需要人手的商家说过，让这些商家用他们的人手，对于商家来说，只要有人干活就行了，也不想得罪他们，所以我们想接到活，只能从他们手中找。”

朱祁钰一听就明白了，就是后世的中介。

说道：“这些人从中间收钱？”

李青苦涩道：“传闻说，我们应该拿的钱大半都被他们拿走了。”

中介有没有必要存在，这要看供需双方的对接是否顺畅，后世无数人吐槽中介收费太贵，但是在有需要的时候确实方便了很多，但是在大明，朱祁钰觉得恐怕暂时还是不需要的。

一群人都有些沉默，只留下王山暗暗流泪。

王贤如坐针毡，这样的一面被皇看到，自己这顺天府尹难逃其咎。

生活在温室里的陈琼气的不行，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人家那么辛苦讨生活，赚的钱大半都被拿走，在她眼中，这就已经很坏了。

朱祁钰站起身：“我们就先走了，三位不妨先回去等两三天，说不准会有什么变化。”

三人摸不着头脑，能有什么变化。

朱仪前把账结了，刚准备走，一个人来到摊位前，朝几人看了看，说道：“老板娘，生意不错啊，月钱该给了？”

朱祁钰已经踏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老板娘把准备好的钱给了那人，那人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那句祝老板娘生意兴隆了。”

然后朝下一个摊位走去。

朱祁钰问道：“那人是干什么的？”

老板娘：“收保护费！”

王贤气的不行，这就是在打他的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就不怕吗？”

老板娘奇怪的看着他，我都没气你气什么：“怕什么，谁会出来管闲事。”

朱祁钰又问道：“如果不给，会怎么样。”

老板娘叹口气：“如果不给，那生意就别想做了。”

“往汤里放虫子；故意说你的肉不新鲜；抬人过来说是吃的你的汤人吃坏了，让你赔钱。”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和中国的历史一样，也是源远流长。

朱祁钰了然的点点头：“有劳老板娘了。”

随后一行人走了出去，只是气氛沉默了很多。

很快北京城一片繁华下，阴影的一部分展现在眼前。

一个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破烂衣服，脚没有鞋，就那么站在泥泞的地面，脚面全是冻疮，甚至能看到有脓水往外流。

眼神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馒头摊位，舌头时不时抿抿干瘪开裂的嘴唇，瘦弱的身体无不显示他的渴望。

朱祁钰毫不怀疑，那个男孩活不过这个冬天，如果不是他遇到，这个年关他都过去不。

没有人在意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大家都很苦，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听别人的故事。

朱仪去买了包子，把那个孩子领了过来，孩子的眼神一直盯在那些包子，对其余的一切都不在乎。

朱祁钰拿过包子递给他，他拿过就往嘴里塞，一点也不嫌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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