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老吴从急救室出来了,伤情结果为,右腿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还伴有轻微脑震荡,万幸的是捡回一条命,若不是摔在那个台子上,人今天就给交代了。晚上,老吴的老婆和亲戚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长途客车从老家赶到了锦城,见人无大碍,竟没有表现出半点心疼,来势汹汹张口就是要钱,好像对于他们来说,老吴的工作跟敢死队无异,人没了就领抚恤金,更让陈耳东觉着恐怖的是,他老婆似乎对受伤的结果还有一丝失望,他不愿再往深处去想,没人想去面对被扒拉得一丝不挂的人性。
兄弟三人借口商量赔偿事宜暂时走开,他们的心情如同过山车,陈耳东起初认定自己必将面临一场人命官司,在确定老吴没事之后,还没享受完如释重负的喜悦,又要面对一个讹人的老婆。他们来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点上烟准备商讨对策。
“大勇,你是现场负责人,这么高的楼不系安全绳,你也能不管?万一要是今天人摔死了,我们怎么办?”林大器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对不起大器,的确是我粗心了,哎,要怎么罚我都认,这次赔钱就从我工资里扣,扣完为止。”自出事以来付华勇一直惴惴不安,也没有机会去好好给陈林二人道歉。
“你赔?怎么赔?那婆娘张嘴就是十万!明摆着敲诈!妈的,要我说,把医药费给了,爱咋咋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林大器骂骂咧咧,倒也不是冲付华勇,他就是心烦,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为什么要来面对这些破事儿。
“大勇,老吴有高空作业证吗?”陈耳东的心思全在善后上,没空去管林大器。
“没有,他们几个都没有,这个也怨我,这次活很急,我又想着最近公司业务也不太好,找他们这种没证的工人要便宜些,我想着能省就省点。”
“那他买保险了吗?”
“买了,哎,你说起这个,我才想起当时他没绑安全绳,他还跟其他工人说摔死也不怕,反正有保险,哎呀!就这样我都没引起重视,我真的是该死!”付华勇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即便现在成了股东,但他心里最明白,他永远成不了陈耳东和林大器,他要扮演的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帮手角色。
“好了,我知道了,大器大勇,我们赔五万,就当这单生意少挣五万块钱,请神容易送神难,再说了,老吴是帮咱们做事受的伤,于情于理也该赔偿,还有一点,我担心他老婆要是把这个事儿闹到派出所或者街道办,我们的广告牌就黄了。”陈耳东心平气和的说着。
“五万,可以啊,我认!关键那婆娘要十万!就她那嘴脸!能给你打个对折?”林大器有些不太相信。
“你跟大勇去外面超市买个果篮牛奶什么的,一会儿去病房找我。”付华勇没听明白,林大器使劲拍了下他的手臂:“走啊,他一定有办法了。”还是林大器最了解他。
陈耳东独自一人来到病房,思路在几分钟前就已捋清,他把老吴的老婆叫了出来,这个女人叫易桂芬,是个典型的农村悍妇,老吴跟她站在一起,无论气质气场都要弱上一大截,还没等陈耳东说话,易桂芬就先跋扈起来:
“老板,别跟我扯其他没用的,十万,一分不少!医药费照给!我们家老吴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这一倒不晓得要猴年马月去了,十万块,不过分吧!”陈耳东想到她对老吴的态度,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只觉得恶心。
“嫂子,医药费肯定我们出,老吴是帮我们干活受的伤,责无旁贷,额外的赔偿呢,十万太高了,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实在拿不出来,我们准备五万,这单生意我们也当白做了,您看行不?”陈耳东故作谦卑。
“什么?五万?哈哈哈,老板,你给我开玩笑呢?我家老头一条命就值五万?啥也别说了,我们去报警,看警察怎么说!”易桂芬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
“嫂子,您先别急,先听我说,您可以报警,但我怕报了警,吃亏的是老吴。”陈耳东一脸玩味。
“你说什么?报了警我们还吃亏?小伙子,别以为我们农民好欺负,我们也懂法。”
“是这样的嫂子,老吴没有高空作业证,属于非法作业,真要是警察来了,再一调查,我怕我给你们的补偿还不够你们去交罚款的,还有,老吴不是有保险吗?我刚才在楼下问了保险公司的朋友,他说如果是非法作业,保险公司是一毛钱都不赔的。”这几句话一出,易桂芬愣住了,她其实一点不懂法,和老吴也没什么感情,今天跟她来的亲戚都是娘家人,在他们的怂恿下就想着来讹一笔,陈耳东也不知道自己编的这些东西到底合不合理,只是用来唬住易桂芬问题不大。
“那,那我就不报警了,你还是要赔十万。”易桂芬显然有些心虚了。
“嫂子,我们公司是正规公司,也有其他股东,如果要答应您的十万,那我们就会请司法部门介入,由他们来定,他们说赔多少我们就赔多少,您看行吗?要不我现在先帮您报个警?”陈耳东步步为营,易桂芬的心理防线则节节败退。
“那五万的话,你啥时候给我?”听她说完这句,陈耳东就知道事情已经搞定了。
“明天,如果这事儿嫂子您愿意和我们用这样的方式解决,我也就不通过公司股东会来处理了,我自己就给您做主,现在这么晚了,明天上午我就带着现金来找您。”易桂芬被陈耳东的这番说教弄得六神无主,不情愿的答应了。
没一会儿,林大器和付华勇提着才买的慰问品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陈耳东让付华勇去,毕竟他是现场负责人,付华勇毕恭毕敬的道歉认错,易桂芬压根儿不在乎这些,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然后叮嘱陈耳东明天上午务必拿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