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这几日外出变得频繁,莫寒被苏瑶嫌弃游手好闲,就到水合镇上舅舅那里谋了一份差事。
家里冷清起来,不过从王儇婚礼上回来以后,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就没停过嘲笑她。
出去了也好,耳根子清净。
这日,天色阴沉,莫青和莫寒早早地就出了门。
气温骤降,天气寒冷。
莫淮安难得的睡了懒觉,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想要隔绝窗外冷风的呜咽咆哮。
想睁开眼睛这眼皮就是不听使唤,睁也睁不开,再加上被窝里实在是太暖和了,不知不觉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却睡得不踏实。
她做了个噩梦,她梦见有好多好多的魔鬼朝她张开狰狞血口,伸出利爪,追着她跑。
她就一直不停的狂奔,不停的狂奔。
她听见魔鬼在笑,笑声穿透了她的耳膜,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看见一群人挡在魔鬼面前,成为一堵墙,那是她的家人。
莫淮安停下,咧嘴笑了,可笑意未浓,下一秒,魔鬼将他们撕碎,扔进深渊。
“啊……不要……不要!”
莫淮安猛的惊醒,从床上弹起来。
额头和后背被冷汗浸透,心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淮安掀开被子裹了一件外衣穿鞋下床,脚沾到地面却站不起来。
发软。
莫淮安冷静了一下,平整了一下心情,估摸着天色不早了,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起的太晚,都没帮上师娘的忙。
抬脚往外走,可是她发现她拉不动门。
淮安心惊,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可门还是纹丝不动。
快步到窗边,竟发现连窗子都打不开。
莫淮安大声的喊师娘,也没有得到回应。
恐慌,不安愈发强烈。
手有些抖,淮安咬咬牙,举起桌旁的凳子,猛的砸向窗户。
窗子裂开,破了个洞。
淮安上前往外看,瞳孔一缩,窗子外面挡着一块石板,虽然视野有限,但是她看到了洒了一地的豆子和裂掉的簸箕。
淮安浑身发寒,抡起凳子不断的砸向窗子,凳子破了,就拿起木棍伸进破口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压在上面。
砰的一声,半个窗户从墙上脱离,淮安上前将它掰断。
木刺扎进肉里,刺痛,半个窗户上还挂着一把铁锁。
莫淮安来不及考虑,扔掉半个窗户,双手放在石板上,用力退。
手上的木刺还没拔掉,血溢出指尖,顺着石板流下。
她低吼出声,红血丝布满眼球,嘴唇裂开,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石板摇晃,倒在地上。
预想的巨响并没有发出,淮安一个轻越跳出窗外,发现石板下还有许多稻草。
屋子的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淮安瞅了一眼,往院子里跑去。
莫淮安的屋子本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在正屋的后面,相对隐蔽,因为杂物不多,又没有什么其他的能用的屋子,莫青就把这里收拾了一下给淮安住下了。
穿过小门,莫淮安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院子里一片狼藉,正屋里箱柜破裂倒地,还有镜子花瓶的残渣。
师娘,师娘呢?!
莫淮安屏息凝神,快走,小跑,寻遍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出现一个人影。
淮安发颤,打开大门,脊柱僵寒。
街道上,残骸遍地,混乱不堪。
谁家的公鸡没了脑袋,鸡血洒了足足三米远,女子的外裙破成了碎片,遗了一只沾满灰尘的花鞋,几人头上被砸了个血窟窿,鲜血咕嘟咕嘟直往外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远处一家院子冒着浓浓青烟,遮住了整个天空。
莫淮安如同傀儡,瞳孔无神,目光呆滞,僵硬的走在路上。
是梦吧,是吧?
她也就晚起了一会儿,不,还在梦里呢,吧?
莫淮安脸色煞白,手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染红了素裙,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发不出声音。
师娘呢?师娘呢!
莫淮安突然发了疯似得,跑的飞快,嘴里不停的喊着“师娘,师娘……”
突然一个影子把她拽到路旁谷堆后面。
莫淮安回过了神,看清了眼前的人。
“王大哥,你——”
王梓捂住溱安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远处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笑声。
莫淮安心脏仿佛停止了一般。
这笑声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笑声越来越近,尖锐,似乎下一秒会击碎莫淮安的灵魂,消失殆尽。
王梓察觉到了莫淮安的异样,以为是被吓到了,眼神关切,轻抚她的后背,安抚她冷静下来。
“王大哥。”
淮安唇音轻颤,压低,“村子里怎么了……”
王梓目光凶狠,咬牙切齿,紧握拳头,骨头发出微响。
“山贼袭村了。”
王梓红了眼睛,嘴唇发白。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都被洗劫一空,有反抗的,烧家,砍人,玷污姑娘……”
王梓哽咽,双臂颤抖,眼上蒙了一层雾气。
莫淮安窒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与笑声无异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想到那山坡拐角那里还有一户,差点就漏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给你说,那家里只有个女人,虽然感觉年龄不小,但是诶,别有风味,长得那叫个有味道啧啧啧!”
“不过那娘们儿性子倒是刚烈机灵的很,看见我们,飞快的把大门一锁,就不见了人影,她家的门是真硬啊!后来还是找了东西翻了墙才进去。”
旁边男子道:“那老弟你们有没有翻到啥值钱的宝贝?”
“别提了!院子挺大,就是不值钱,就翻到点首饰,那后院也没啥东西,就一个杂房跟一个牛棚,那屋门上的锁都锈了,什么茅草啊啥的都堆在那里,一看就是个废弃的破屋!不过——”
男人邪笑,“那娘们儿我倒是感兴趣的很,老子多少年没见过这么这么刚烈有味儿的了,逮她可真不容易,我还负伤嘞!不过她一个女的,怎么会逃过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可没做啥事儿,我知道咱大哥好这口,我就把她押到大哥哪里去了哈哈哈……若不是……”
…………
淮安脑子里嗡嗡作响,听不到那人后面说了些什么,目光溃散,瞳孔放大,无光。
师娘保护了她……
师娘被抓走了……
师娘被抓走了……被抓走了……
不,不允许,绝不允许!
莫淮安瞳眸变得血红,似熊熊烈火,凶光迸出,杀气四起。
王梓惊住了,他不认识这样的莫淮安,他从没见过如此,如此的让他胆寒气息。
他的全身犹如被冻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淮安走出去。
忽闻脚步声,两个山贼往后一扭,化身豺狼。
莫淮安一袭素裙,随风轻摆,三千青丝随意散下。
“村子里竟还有这等货色!兄弟,这个可得留给我!”
两个山贼猥琐的冲着淮安笑,吹了声口哨。
“小妹妹,迷路了?叔叔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好不好?”
下一秒,山贼怔住。
他看见了莫淮安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来自灵魂的震悚。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同伴应声倒地,血撒当场。
淮安缓缓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把从倒地山贼身上拔出来刀,抹了一把脸,鲜血染在脸上,唇边。
山贼大脑空白,不可置信,慌忙去摸腰间的斧头。
莫淮安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挥刀砍断了他的胳膊。
血喷涌而出。
“啊——”
山贼嚎叫,跪在地上,捂住断臂。
淮安抬脚将他踢倒在地,踩住伤口处,微微用力,山贼疼的面部扭曲,将要昏厥。
蹲下,莫淮安揪住他的头发,冷声问:“被你带走的女人在哪里?”
山贼嘴唇直哆嗦,“在,在村,村西的门口有,有石,石柱的,家,家里……”
淮安阴气笼罩,山贼吓得尿湿了裤子,唉声求道:
“女,女侠,饶了我吧,饶……”
话未说完,刀起,头落。
脸上还留着上一秒低声哀求的表情。
恐怕他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被一个少女送进了地狱。
饶了你?做梦。
伤了她的家人,都下地狱去吧。
莫淮安面无表情,拿刀往村西径直快步走去。
师娘,等着我,淮安这就去救你。
谷堆后,王梓目睹了全过程,震惊,僵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了缓神跟着莫淮安一起去了村西。再怎么样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一个姑娘犯险。
不过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那个少女,变身恶魔,令人丧胆,就像沐血而生的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