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往何处？

当接引睁开双眸的时候，看着眼前云雾环绕的情景，心中有着茫然之色。

他抬手，眼角垂泪。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悲伤，因那无边西方大地崩溃，牺牲全部灵机成全他时的悲伤。

百万里山河倾覆，亿万里天地崩碎......

曾经的西方，哪怕是他还没有化形，但是在那自由的风吹拂而来之时，他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种鲜活的气息。

可是如今，当他闭眼的时候，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挥之不散的死意。

为何会如此？

接引不懂，他知晓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罗睺。

虽罗睺口中是为了成全于他和师弟准提，可归根结底，都是一个争字。

因为争，故而西方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天地苍茫无边，为何却容不得下西方的生灵存活？

在这迷惘之中，随着罗睺的道声阵阵，他也悄然入梦。

这梦虽发自于心，可归根结底，也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尽管，他口口声声对准提说，我们不能辜负，不能辜负西方大地，不能辜负那些被夺走灵机的无数生灵。

可！

罗睺的道，太浩瀚了。

浩瀚到，接引都在下意识的向罗睺靠齐，下意识的认可罗睺之语。

“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看着眼前的苍茫，接引不懂。

在这不懂之中，其眼角再次有着一滴晶莹的眼泪划落。

一滴泪，在悄然之间滴落。

咚！

一种清脆的声音传来，惊醒了迷惘之中的接引。

他低头看去，就见脚下的苍茫散去，有阵阵涟漪逸散开来。

咚！

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接引看清楚了，那是他的眼泪。

是他眼角的泪，滴落到了水面上，故而才有了耳边的声响，才有了此刻那荡漾出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如他的心一般，似平静，却又不再平静。

“这声音，真好听。”

接引抬头。

他缓缓的伸开双手，像当初第一次有了灵智时一般，去尽情的感受那无边无际的风。

去感受那，无边的西方大地，倾听来自万物自然的声音。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这时，一声莫名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起于苍茫，不知在何处，却清晰的传递到了接引的耳中。

“谁？”

接引下意识的看向了前方。

云雾环绕，青山依旧，淳淳流水向西而流。

在那河岸边，清风拂柳，有一老叟垂钓，那正对着他而笑的眸子，双眼似看穿了世间百态。

有着，让人心神安宁的力量。

“道友，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在这话语之中，接引下意识的迈步。

随着这脚步的迈出，他看见自己脚下的苍茫，也随之散去，显露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这世间本无路，但走的多了，也就成了道友脚下的路。”

在这一道又一道的涟漪之中，河岸边的老叟，轻轻开口。

接引迷惘的双眸之间，有所触动。

在这触动之下，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就见脚下的苍茫再起，丝丝缕缕的云雾，亦随之浮现而出。

这白色的云雾，遮住了那水波一般的涟漪，也遮住了脚下的路。

接引回头看去，身后的所在之地，也尽数消散。

不。

还没有完全消散。

在那云雾之中，还有一道又一道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是，他落泪的地方。

“为何会如此？”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接引重新回头，看向岸边垂钓的老者。

“心中迷惘，心思惶惶，心中不静，心思难宁......”

随着此话的开口，林毅在微笑之中，看向那站在水流之上，也站在了苍茫之间，面色枯黄瘦弱的青年。

“道友，路从来都在你的脚下，只看你愿不愿意迈动步伐。”

“路，从来都在我的脚下？”

接引闻言，心中触动。

在这触动之中，他看向眼前的苍茫，看向那云雾翻滚，看向那随着云雾越来越多，渐渐要将眼前的老者彻底掩盖的苍茫。

“路，从来都在我的脚下？”

这一刻，接引口中呢喃。

随着这呢喃，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了惶恐，惶恐面前的老者会彻底被苍茫所遮掩。

于是，接引抬起了自己的脚步。

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接引看着自己的右腿，心中彷徨，亦心生恐惧，害怕又是罗睺的诡计。

在这种心绪难宁之中，接引抬头仰望着天空，于深呼吸一口气之中，坚定的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路，在我的脚下。”

随着此话的开口，当脚步落下的一刻，接引就看见眼前聚拢的苍茫，开始疯狂的退散。

就像是心中的迷雾，在此时被吹散一般，他越走越快。

一步，又一步。

于最初的时候，他双脚落下之时，湖面还会出现涟漪。

可是随着他一步比一步坚定，湖面再也没有了涟漪。

“在下接引，见过......先生。”

当最后一步踏出的时候，来到岸边的接引，看着面前垂钓的白发老者，恭敬的说道。

“何为在下？”

林毅看着面前相貌平平无奇，像是寻常人家苦孩子一般发育不良的接引，问道。

“因为接引心中不在彷徨，故而有在，因为想要仰望，想要追寻，故而是下。”

接引看着面前的老者，恭敬的说道。

“好一个在下，虽身处卑微之地，也不会彷徨，也会恪守谦虚之道，虔诚的向往那山上风景。”

林毅点了点头，又问道。

“既然你决定不再彷徨，为何要在最后二字上犹豫？”

林毅看向接引。

“你在害怕，对吗？”

闻言，接引沉默。

“哈哈，害怕乃生灵之常情，知晓七情六欲八苦九难，也方能明悟七情六欲八苦九难。”

林毅看着接引，大笑三声。

“接引道友，你还能看见你走来的路吗？”

听到这话，接引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苍茫。

河流之上，云雾缠绕不见远处之景。

可是当接引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宁心静神的看去，一条隔绝了苍茫的路，一路衍生而来。

“接引明白了。”

接引深呼一口气后，恭敬的看向了林毅，眼中不再迷惘，亦不再彷徨。

“不知道友称谓，能否教导接引找寻出路？”

“贫道无名，至于教吗......”

林毅看着一脸郑重和恭敬之色的接引，笑着摇了摇头。

“道友已走出了自己脚下的路，又何需言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