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胡大下葬。
双腿在乱坟岗里的一处角落里找到,胡大算是全了个尸。
只是脚上那鞋却不见了。
收尸人中有善乐器之人,二胡唢呐合奏了个渡亡魂,算是给同僚送行了。
谁知这唢呐声还没停,新换的军士校尉就来了。
“都别吹了,丁字号收尸人集合,吴校尉要训话。”
这吴校尉唤作吴雄,从后勤的旗官中分拨过来的。
只见他大步迈了过来,捋了捋两条八字短须,两只三角眼一转,面色阴沉。
“我就说一点,近日有传言收尸人贪墨银钱之事越发严重。”
“丁字号收尸人听令,现战事吃紧,军费空虚,一切收获必须全部上缴,若有贪墨,杖责三十,罚奉两月。”
话才一出口,收尸人就炸开了锅,本来就是拿着脑袋做工,现在就那么点来钱的法子也不允许了?
这吴校尉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知谁就这么吧啦了一句。
“这也太不拿我们当人了?”
听到这话,吴校尉立刻怒形于色,“来人,将这顶撞上官之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两名军士上来就将这收尸人拖下去。
旁边立刻响起了杀猪般的哀嚎。
顷刻间,噤若寒蝉。
吴雄嘴角一斜,弯成了个钩,显然对自己这手杀鸡儆猴很满意。
“以后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事。收拾东西开拔,神风王有令不得掉队。”
……
神风王李长风,南征大军统帅。
据传现已是先天大宗师的境界。
他自十七岁世袭以来,参加战役无记。
从北打到西,从西打到南。
几乎未尝败绩。
其弟李长空,楚皇六十一年状元,天子门生,是当今太子殿下红人。
其子李义,年仅十九,已是身经百战的大军先锋。
李家满门忠骨,在大越国实力雄厚。
……
丁字号收尸人跟在大部队之后,才走出三十几里地,就遭遇了小股伏击。
恰此时,李长风正随亲信在马上巡视。
一听有敌营探子显了形,遂要亲自来拿。
陆生站在收尸人当中,远远看到神风王骑着神驹驰来。
见他纵身跃起,对着那山坡下的敌军斥候队就是一掌。
掌风之下,飞沙走石,扫过之后,山坡夷为平地,为首的敌军斥候随之倒地。
大军高呼,神风王威武!
神风王骑马踏风而去,留下赶来的玄甲军围剿剩下的喽啰。
围剿之后,斥候加南征军一共死了百来人。
玄甲军带走两名舌头,打扫的任务就交给了丁字号收尸人。
吴雄带来的几名军士走在前头,飞快的摸着尸体。
看见有先上手的收尸人,吴雄赶忙走过去,一手指着军士。
“诶,别急别急,先让他们查验查验,盘点盘点,万一有尸变。”
我去,收尸人集体懵逼,这吴雄真是个贪财如命的铁公鸡。
“难怪甲字号的同僚都说他是吴扒皮,真是雁过拔毛啊。”两个收尸人小声嘀咕。
别人打仗是来卖命的,他打仗搁这赚钱来了。
“得嘞,咱就老老实实干吧。”
陆生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去收一具被军士摸过的尸体。
反正我有孽镜台,钱财也没什么大用,无所谓。
谁知,这一摸不要紧,这孽镜台竟然没显现。
……
这下轮到陆生懵逼了。
难道摸尸也讲先来后到?
如此,还是得先下手。
陆生直接走到了一具没动过的尸体旁,手刚伸过去,吴扒皮鬼魅般的身形就到了身边。
“嘛呢,小子,不听规矩?”
他话刚说完,陆生就将从尸体里摸到的两角碎银捧到了他的脸上。
“嘿嘿,吴校尉,这点小事哪能劳烦您动手,小的不才,愿意代劳。”
陆生眉眼带笑,藏在背后的右手中,已经多了一颗圆滚滚的聚元丹。
吴扒皮皱着眉,待随从过来将尸体摸了个通透,没有其他发现,这才笑嘻嘻道:“你小子有点眼力见啊。”
“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年轻有气力,大人有事吩咐即可,保证办妥。”
点了点头,吴扒皮指使道:“行了,你去吧,好好办事,有赏。”
于是,就看见陆生来回忙碌的身影。
见到如此情形,其他收尸人投来面带鄙夷的目光。
“这小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么巴结吴扒皮?”
“是啊,老周头,你这回看人打眼了。”
周瞎子一边指挥挖坑,一边面露愁色。
弟兄们干这行不就为个生计吗,吴扒皮一来,断了大家的财路,收入少了一大半,得想想办法。
……
战场清扫结束,吴扒皮清点着得来的十几两碎银,面色不屑。
“这傻小子,脑子不好,力气倒是挺大,傻大个。”
另一边,陆生清点得来的十几颗聚元丹和一门神通。
“今天收获不错,下次继续。”
先将聚元丹收起来,再看这神通,名叫悬丝傀儡。
这些尸体的生平无甚好看,都是些拿了军饷的死侍。
其中一人曾是演皮影戏的高手,这悬丝傀儡就是得自他手。
效用是能附身在外物之上,继而灵活的操控,缺陷是有一定的距离限制。
斥候被围剿后,齐国大军已撤至虎跳峰外,南征大军不敢深入。
因为粮草辎重已经迟了十日了。
……
夜里,收尸人们围坐夜话。
今夜没有篝火,趁着月色扯闲篇,苦中取乐。
陆生收拾好帐篷,刚想过去瞧瞧,就听那边周瞎子的身边议论开了。
“老周头,你说这可咋办,这吴扒皮也太狠了。”
“是啊,之前李校尉在,好歹还能有口汤喝,现在别说汤,泔水都喝不上了。”
“咱们以后怕是只能领那点月奉了。”
“领个屁,都已经好几月没见着钱了,听说粮草被劫了,不饿死就烧香吧。”
“慎言,粮草大事不是我们能议的。”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周瞎子吧唧着烟斗,表情有些严肃,“大伙都说说有什么办法吧。”
“我看啊,得把这姓吴的弄走。”
“这是上头的事,咱们怎么弄走?”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打住,”周瞎子将烟斗扔在一边,“害人的事咱不敢,再说吴校尉和他的跟班都是练家子,就凭咱们不是送死吗。这是在打仗,谋杀上官当斩。”
“我观眼下暂时没有大仗,大伙都先寻摸寻摸办法。”
见周瞎子如此这般,其他人也没了意见。
“吴扒皮讨人厌也就算了,丁九那小子怎么也当了叛徒啊,我现在看着他就来气。”一个斗鸡眼中年汉子愤愤然。
“就是,不顾同僚之情,对着新来的上官一顿马屁,毫无底线啊。”
“年轻人就是屁股浅。”
“他肯定是得好处了,没看他那谄媚的狗腿子样,真是恶心,我恨不得给他一拳。”
周瞎子只是听着,没有言语。
“老周头还想让他传衣钵,只怕是看错了人。”
说到传衣钵,周瞎子已经干了快九年的收尸人了,再干满一年就能回家养老。
不知谁来了一嘴,“老周头已经快九年了吧。”
这话一出,全体都沉默了。
这在收尸人中是个忌讳,做这个行当自己记着日子就行,千万别掰开了说,否则不吉利。
陆生就在不远处听着,冷笑一声,也不言语。
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这才走过去,朝着周瞎子扔过去一个袋子。
“老周头,这个你给大家伙分分吧。”
周瞎子伸手一接,只觉得沉甸甸的,轻轻一摇,噌噌作响。
打开一看,只见是一袋碎银子,里面还混杂着一些首饰。
这是?周瞎子吃惊的看着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