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陆生拎着一坛六十年桃花酿,去了诏狱。
李长风依旧是端坐入定的姿势,见陆生走进来,他睁开了眼。
陆生将食盒打开,斟满两杯酒。
李长风一饮而尽。
“好酒。”
“六十年桃花酿,可能入得大帅之口。”陆生又为李长风斟满一杯。
“痛快,”李长风连饮三杯,这才吃了口菜,“你眼下是何境界?”
陆生放下筷子,认真道:“就快摸到一品的门槛了。”
“你很好,我在你这个年纪不过四品而已。”
“你注定要踏过那个境界。”
“筑基?”陆生淡淡问道。
“哦?”李长风却是微微讶异,“也对,你之资质身后必然有背景,知道筑基也属正常,那你可知道如何筑基?”
“请大帅赐教。”陆生抱拳。
李长风看着陆生,眼神灼灼,“这个世界很大,可能比你之所想还要大。曾有仙人逗留大越国,留下仙音古卷,‘三界四洲,无所求不可救’。”
“三界我自不知,而四洲是指北俱芦洲、南赡部洲、东胜神洲和西牛贺洲。”
陆生心道,这四洲他自然知晓,是否与那前世书中的四洲如出一辙,需日后计较。
“大越国身处南赡部洲不过一粟之地,在这里,先天大宗师便已是绝顶高手,可以横着走。而在炼气士横行的东胜神洲,你我这等修为,不过是别人秒杀的土鸡瓦狗。”
“怎么样?是否觉得人力之渺小,于天地只是蝼蚁?”李长风颇有意味的看着陆生。
陆生摇摇头,“非也,天地之力有时穷,厚积而薄发,人未必不能胜天。”
“好,好一个人未必不能胜天,”李长风击节赞赏,“日后若你有幸筑基成功,我有一言,你且记好。”
“晚辈定谨记在心。”
“东胜神洲人族林立,你去那里或有一席之地。而北俱芦洲是上古巫族禁地,慎往。西牛贺洲更是凶险,妖族盘踞,触之即死。”
陆生连声道谢。
“上面的是你这坛酒的报酬。”李长风淡淡道:“眼下你身处大越,还有三件事我想与你分说。”
“请大帅赐教。”
“一是玉京城有高手,就来自东胜神洲,你切记小心。”
“是一名白衣剑客?”
“那人名叫雁北归,大宗师绝颠,已经半步筑基。”
“二是,虎跳峰还有一重宝,青羚神兽,筑基方可驾驭,能跨越大洲边界。”
李长风只说了两点,就不再言语。
陆生也不问,“多谢大帅提点。”
李长风欣慰的看着陆生,“若有来世,我定不做那安邦定国的将军,要做一名云游四方的修士,好好看看这世界。”
“大帅,敬你。”
二人将一坛桃花酿饮完,未有任何醉态。
“至于这第三点。”李长风嘴唇未动,直接传音入耳。
“你若想筑基,去皇陵。”
陆生长揖致谢。
他接近李长风,自然有钦佩之意,不过更多还是为了那筑基之事。
李长风已是宗师巅峰,必然知晓些东西。
……
“圣旨到。”
二人刚把话说完,楚皇帝的秉笔太监刘公公就到了诏狱,亲自传旨。
宣神风王进宫面圣。
陆生先是一愣,以为事情有转机,可看着李长风面色如常,须臾才反应过来。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以示天威吧。
看着李长风的背影,陆生道:“大帅,我会为你收尸。”
李长风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带着笑意。
……
乾清宫,南书房。
李长风跪在地上,等着楚皇帝睡醒。
过了半个时辰,屏风后面终于传来了响动。
“刘大伴,那逆臣来了吗?”
“回禀主子,李卿家已经恭候多时了。”
“伺候朕更衣。”
半晌之后,楚皇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脚步一如往常威严。
他已是耄耋之年,头发胡子却只是花白而已。
刘公公扶着楚皇帝坐在高椅上,他先是眼神微眯,瞧了李长风一眼,随后将手中的念珠狠狠砸在书桌上。
龙颜一怒,气吞山河。
书房中方才还平静的气氛,骤然变得冰冷。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他随时都能捏死的蝼蚁。
见李长风没有反应,楚皇帝干咳起来,刘公公赶紧递上茶盅,又是拍胸又是捶背。
过了一会儿,楚皇帝才长舒口气。
“起来吧,刘大伴给他看座。”
刘公公取来个蒲团,李长风盘腿而坐。
“长风啊,你今年五十了吧?”
“回禀陛下,五十差三天。”
“我们都不年轻了啊,想当初你十七岁出征,收复北方,平定西南,为朕解了不少麻烦。”
“陛下过奖了,不过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话题一转,楚皇帝问道:“这些年,朕对你不薄吧?”
“皇恩浩荡,李家无以为报。”
楚皇帝露出了冷笑,“你有报,你有报的很,带着朕的三十万大军南征,一个人都没回来,这报的很好啊。”
不等李长风回答,楚皇帝又道:“可你知道,这对朕不算什么;从你玄甲军大营搜出龙袍也不算什么,朕知道这是下面人耍的把戏。”
“你们都自诩聪明,太子也是一般,猪一样的蠢货竟想提前染指皇位,朕就来个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楚皇帝大手一挥,虚空宣泄着不满。
话头一转,他又道:“朕听说,出了这玉京城,百姓只知神风王威武,却不知国号为楚?”
“好,好的很。”他将念珠从书桌上扫落,以显示愤怒。
李长风默不作声,与楚皇帝打交道这么多年,知道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此次面圣不过是做戏罢了。
让旁人知道,李长风乱臣贼子。
朕已给过机会,只是他却冥顽不灵,朕不得已才杀他。
“呵呵。”楚皇帝冷笑两声。
见李长风不辩驳,不喊冤,楚皇帝话风一转,“朕让你去寻那丹药,可有结果。”
“自然寻到了。”
“哦?”楚皇帝明显诧异,“你既然已得到,为何不早与朕分说。”
李长风眉角一抬,“我自回来就被关在诏狱,多次提出要面奏皇上,可陛下却避而不见。”
“真有此事?”楚皇帝面露怒气。
刘公公赶紧跪地磕头,“都是奴家的错,主子那时正卧病,太子,太子又意图谋反,不敢让陛下劳心。”
李长风心中冷哼,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刘公公用托盘盛着,端到皇帝面前。
楚皇帝面上明显浮现一丝喜色,不过却一闪而逝。
“此乃大功一件,”话未说完,神情又急转直下,“朕就开恩,只诛你三族。”
“你可还有话说?”
“无话。”
楚皇帝重新坐直身子,“朕只诛你三族,已算是格外开恩了。”
本以为能听到李长风一句,“谢主隆恩。”
可李长风只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犹死而已。”
“好,好啊,”楚皇帝冷笑起来,“听说你党羽林立,世人百姓无不念你,朕倒要看看你死后谁敢替你收尸。”
“自会有人替我收尸。”
“哈哈哈,”楚皇帝大笑,“把这个谋逆之臣拉下去,三天后午门问斩,朕亲自监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