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走进去,就见安先明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神看向屋顶。
“感觉怎么样?”陆生问道。
他凭借《杏林密卷》的超高医术,经过一天的疗养,安先明已经明显好转。
“好多了,你的医术到底跟谁学的?”安先明看着陆生,眼睛带着雾气,“我娘请了济安阁的大夫,说我是从阎王手下给捞回来的,我安先明欠你一条命。”
就是这个,只结识数月的人,却愿意在自己濒死之时施以援手。
甚至还想着替自己报仇,安先明心中感慨万千。
“先明兄,客气话就不说了,都是举手之劳。”陆生微笑道。
陆生没有虚言,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不过在安先明的眼里,陆生不过一个小小的绣衣使。贾宜作为徐成仁的座上宾,来往的都是大人物,能顶住如此大的压力,还愿意为自己出头,这得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十爷,贾宜是被你抓的吧?”安先明开口问道。
陆生点了点头,“说罢,你想怎么处置,他的罪行判个充军流放是小意思,想让他消失也未尝不可以。”
“能不能放了他?”
“啊?”
陆生觉得自己听错了,十分诧异,“你确定?”
他以为安先明被方才走出去的那名女子给说服了,再次补充道:“先明兄,大丈夫何患无妻,切记心慈手软。”
“我确定,当然不是为了别人,”安先明苦笑一声,却问道:“十爷,你看看我这里情况如何?”
“家徒四壁,无一席之地。”陆生叹道。
“是啊,我屈辱的过了半生,从不以为耻,”安先明表情萧索,“我将自己不幸的遭遇全部归咎于腐败的朝廷,宁愿活在自己臆想的潇洒中,从不愿直面现实。”
“穷人无出头之日,富人却欺压良民。我笃定这世道就这样,已经烂透了,没救了。”
“但,从你兄弟二人搬来,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陆生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我好像看到你从不抱怨,从不推诿,朋友有事也从不含糊的施以援手。被打这一次,我才想清楚,我虚长几岁,可还没你兄弟二人活的明白。”
陆生心说,那是因为我是一品高手,自诩有自保之力,否刚断不可能救你。
“世人欺我辱我,以前我总是以‘儿子欺负老子’自我安慰,一笑而过。”
安先明干咳了一声,愤慨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将这个世界对我的侮辱,全部还给招惹我的人。”
陆生一皱眉,心说难道安先明这家伙黑化了?
“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参加秋闱,我要考取功名,获得权利,”安先明说着,语调变得高昂,“我要成为他们仰视的人,然后再一步步将这些虫豸摧毁,让他们体会我所经历过的痛苦。”
“你可想好了,明明此刻你就可以痛快的给敌人致命一击,却要选择用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复仇?”陆生再次问道。
“是的,”安先明吁了口气,“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我虽不才,但也曾有鸿鹄之志,想做个与黑暗对抗,有益于国家和百姓的读书人。”
“好啊,希望你不要后悔。”陆生点了点头,“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
陆生没想到安先明的回答,竟然是这样。
这熊熊的中二之言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却也并不违和,甚至高看他一眼。
“十爷?”安向明叫住了他。
“有事?”
“等我好了请你去翠微楼喝酒,我请客,你付钱。”
“?”
陆生摇摇头,这还是方才那个豪言壮语的读书人?
看着陆生出了门,安先明才喃喃道:“谢谢。”
……
回了小院,正是午后时光。
不似往日之宁静,今天的小院颇为热闹。
此时,陆九外出收尸未回。
沈鸾、阿青和小环都在,还多了一人——汤琳儿。
陆生站在院外,觉的有些无奈。
自沈鸾和阿青住进来后,汤琳儿一直没来过,陆生只当她已经断了心思,还暗自欣慰,谁知为何今日又来了。
她们有说有笑,有舀水的,有拿碗的,有取梳子何镜子的,忙成一团。
原来,竟是要给阿青染发。
阿青觉得自己一头银发太碍眼,出了门全是注视的目光,十分不便。
汤琳儿就推荐了一种染发的配方,用米醋浸泡黑豆,小火煮熟之后静置,过滤后成膏状,就可以用来将头发染黑。
发膏上午就准备好了,现在是染发的时间。
阿青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任凭三人将她的头发用发膏包起来,再用细细的纱布裹住,就像是被盘了一个高耸的发髻。
坐在树荫下的阿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咯咯笑着。
“哎哟,陆公子回来了,”沈鸾看见陆生站在院外,笑着迎了上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日无事。”
沈鸾则是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说你不在看我把这个家打理的好吧,莺莺燕燕,一团和气。
“汤姑娘怎么有空过来?”陆生好似没看见沈鸾的戏笑,转而跟汤琳儿打了个招呼。
汤琳儿俏脸一红,还没等开口,沈鸾就笑道:“听说你救了安先生,有人就担心你惹上什么大麻烦,天一亮就站在院外左顾右盼的,我就将她叫进来啦。我说你本事大着呢,没人能治你,她非不信,诺,人来了,琳儿妹妹仔细瞧瞧。”
“哦,这件事啊。我没事,多谢汤姑娘挂怀了。”陆生双手抱拳。
“十哥哥,你不用客气的,”汤琳儿显得有些局促,“桃花坞的人都在夸你呢,说你有担当,讲义气。”
小环也插话道:“上午我跟小姐出去买胭脂水粉,整条街上都是你的消息,哎哟,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随后阿青噗嗤一笑,“有个卖早点的大娘还说要把侄女儿介绍给陆公子呢。问你呀,为什么最近都没去她那里吃早点。”
陆生淡淡一笑,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她的那个侄女儿啊,身高八尺,体重二百,我可不敢要。”
此言一出,
把众人逗的大笑,小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翌日。
衙门点卯结束,陆生去找了牛百户。
“牛大人,昨日的供词可派上用场了?”陆生抱拳问道。
“啊?供词,什么供词,我不知道呀。”牛百户依旧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喝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