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考场，人山人海。

搜检的官兵排成阵列，严阵以待。

作为大越国选拔人才的最主要方式，秋闱的防作弊系统颇为严格。

绣衣使负责秋闱考场外围防卫。

内部的搜查，巡检都是玉京城外刚调回来的官兵负责。

入场的考生都要经过几道全身盘查，文具、食品、衣服等等。凡是有可能进行夹带的地方，都要经过严密搜查。

到了明年春闱，严格程度要更上一层。

今日，陆生与宋河，是考场门外的巡查。

看着考场前的人山人海，宋河颇有感叹。

“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还是干咱们这行舒坦啊，不要动脑子。”

陆生笑道：“也不尽然，有些人生来就是读书的料，让他干咱们这个得罪人的活计，只怕也是煎熬。”

“哎，我说兄弟，你能说会道，诗词文章又好，当初干嘛不读书啊？”

陆生笑道：“我不是那块料啊，要是我真会做文章，早就进去参考去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当个状元，只是记忆中没有留下八股文章的范本啊，想抄也抄不来。

再说，读书哪有修仙有意思？

一上午，平安度过。

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正式开考后，万籁俱寂，偌大的贡院安静得像一座死城。

陆生百无聊赖，观气决四处探望。

嚯，这贡院之上五气升腾，煞气、文气、妖气、鬼气，如群魔乱舞，真是个五彩斑斓的黑。

夏日炎炎，二人正靠着墙根打盹出神呢。

没多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吆喝。

“甲十三号房，卒。”

“乙二十四号房，卒。”

“戊九号房，卒。”

……

陆生和宋河一惊，面面相觑。

先前就听绣衣衙门的前辈们说过，每逢科考，妖魔鬼怪都出来作祟，那些体弱，禁不住的书生，便往往殒命贡院中。

宋河说道：“下次换班啊，你可以让陆九大哥过来张罗一下，且得死人呢。”

他又朝极远处围观盼望的考生家属一指，“谁愿意让亲人曝尸白日里？这是笔买卖，棺材指定能卖出去。”

“这倒是。”陆生点点头，他倒是不用特意通知陆九，因为陆九就是他。

……

那头，陆九已经雇人拉着个车，往贡院赶来了。

倒不是在乎这几个棺材钱，而是这贡院燃起了陆生的好奇心。

他想从这些尸体中看看，里面到底发生着什么。

没过多久。

便见贡院围墙边，一具具尸体用草席一裹，便使绳子从墙上吊了下来。

陆生远远一看，一共六具尸体。

这才刚开考啊，这贡院竟如此邪性？

“听说贡院里都是往届考生的阴魂，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自知榜上无名的，答不出考卷的，便在贡院中自缢。”

“三年之期一到，贡院大门一开，那些尚未投生的阴魂便出来作祟，挑选中意的考生，附身其上，代笔科考，以至了却生前愿望。那些书生长年读书，身体大多虚弱，禁不住折腾，便会一命呜呼了。”

听了宋河的话，陆生半信半疑。

没过多久，陆九赶着车来了。

相隔几十丈的地方支起了一方小桌，一把躺椅。

小桌之上用木牌写着几个字。

凡购棺椁，无偿入殓。

就见陆九往躺椅上一坐，便等着生意上门。

那些死去的书生从围墙落下，便有兵卒抬着往这边来了。

贡院外禁止生人靠近，收尸也得到指定的地方。

尸体一抬过来，家属便哭天抢地。

大好仕途葬送于此，十年寒窗倒在了最后一步，任谁都伤心难过。

可是难过归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用草席裹着将人拖回去吧。

倒是可以雇车，但也不够妥帖。

死者为大，要是有口棺材就地入殓了更好了。

但往一旁一看，这躺椅之上的人，不正是棺材铺掌柜吗？

家属们一问，这棺材价格不高，负担得起。

而且这掌柜好说话，负责入殓不说，还帮忙雇车给棺材运回家去。

这省了多少事啊！

当下，几家便都在陆九这里付了钱。

……

不一会儿，给了钱的棺材已经雇车给送来。

后面还跟着做纸火生意的，吹拉弹唱的，专业当孝子哭丧的，殡葬业一条龙的基本都到齐了。

陆九在这一行混，早就跟这些人熟识，秉着多个朋友多具尸首的原则，他跟这些人的关系都维持得非常好。

有生意的时候，他总是捎带手拉旁人一把。

而这些人也知感恩，有哪家死了人，要入殓，要买棺材的，也都会给陆九介绍。

所以，陆九才成天都在忙。

他现在可是圈内红人，是玉京城殡葬业的半壁江山。

业内人称陆半城。

这陆九一天到晚在忙，幸而他只是个傀儡人，不知疲累。

要换了个常人，他这活计，捆三个一起也干不下来。

“服你们哥俩了啊，”宋河远远看着，看到这大队的送葬人马，叹为观止，“你看陆九大哥，分分钟就将这些安排的服帖，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陆生笑笑，心说那是。

要不然自己这宗师修为怎么能如此精进，全靠陆九在外收尸的奖励啊。

回头得奖励他，不，奖励自己去趟翠微楼松松筋骨。

那些家属本来悲伤无助的情绪被陆九一套服务下来，竟也坦然接受了现实。

陆九大手一挥，又送了一人几张挡煞符，说是贡院阴气重挡挡煞气。

苦主们，路人们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夸他会做生意。

那些看热闹的，不由自主的将桃花坞的棺材铺暗暗记在了心里，心想总会有用到的一天。

陆九逐一将这些书生收了尸，却没从生平中看到贡院发生了什么。

都是在科考的途中，突然就暴毙的。

死前的记忆也是朦胧不堪，没什么有用信息。

……

过了这一阵，下午顺利考完，暂时相安无事。

二人还不能撤，他们俩的班要轮到亥时。

这头到了饭点，上头分发的饭菜到手就凉了，也不好吃。

陆生和宋河正商量随便对付一口得了，就见阿青和小环挎着食盒款款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