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楼舒婉定会觉得宋知谦是吃错药了。
但是今日诗会上,他的那首《望海潮》惊艳了全场,与宁毅的正面交锋也是不卑不亢,丝毫不落下风。现在说林庭之写的东西是垃圾,好像是完全有资格的。
楼舒婉看着地上燃尽的宣纸,本想说些什么,樱唇微启,却又咽了回去。
眼前这个男人,成为自己夫婿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五年来,虽说不似其他夫妻一般形影不离、耳鬓厮磨般的亲近,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楼舒婉再清楚不过了。
为人处世常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略有小才却毫无建树、自怨自艾。
对待自己更是不闻不问、各自潇洒。
她突然想起今日钱希文说的那句“一笔通天、神来之笔”,当时她以为是钱希文在给宁毅一个台阶下,现在想来似乎也不完全是,也有可能是在说自己的夫婿宋知谦“偶得”而已,毕竟在杭州这五年,他确实没有拿的出手的文章来。
怎么突然就能拿的出如此诗文?
楼舒婉骨子里不似宁毅的老婆苏檀儿那般感性,如果从一个氛围中跳出,她瞬间便可以恢复理性。
她刚刚开口,原本想回答一下宋知谦今日刚踏上小瀛洲时问她的那个问题:
“我与娘子已成亲五年了吧,不知这五年来,我在娘子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顺便也说说这些年来自己的心境,也算是一场迟来的夫妻夜话。
但是宋知谦现在的状态,让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楼舒婉看着满脸醋意的宋知谦,只是优雅的笑了笑,也不开口,便径直走到了书桌前,拿起砚台上的墨锭就研磨了起来。
“相公既然瞧不上林庭之的,不如现作一词,让我开开眼?”
楼舒婉的提议,其实是想证实下自己的想法:
宋知谦还是那个宋知谦!今日种种,怕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而已。
宋知谦却是心中暗喜
“考我?娘子啊,你这是在考五千年悠悠华夏的灿烂文明啊!站好了,别腿软!”
想罢便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一边拿起毛笔,一边说道
“娘子,若是入了你的眼,以后与这杭州城内沽名钓誉的才子们,远一点,可好?”
宋知谦此话让楼舒婉有些诧异,她与杭州城中那些才子们交往之事,宋知谦一直知道,但是从来不肯名言,若是挑明,那两人便断然不可能和和气气的相处。
楼舒婉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宋知谦不能没有楼家,否则以他的能力,吃饱饭都是一件难事。
但是如今却能笑着谈论此事,怪哉!
而宋知谦能如此坦然笑谈,也并非他有某些绿色癖好,而是他觉得以前的那个宋知谦,跟自己没关系,顶多就是楼舒婉的前男友罢了!自己这个现男友,操他的心干嘛!
只要从今往后,楼舒婉能一心一意对自己,跟以前的一切say bye,这不就是开启了一段新的爱情吗?
“好!一言为定!”
楼舒婉也坦然的答应了下来,并没有遮遮掩掩试图去解释什么!
就在宋知谦提着笔还在婉约派与豪放派之间纠结时,楼舒婉却又开口道
“不如就以闺房为题吧!应景!”
闺房?
这……
宋知谦有些为难了,从小到大,为啥老师从来没让背过这样的词呢?
大概是一说到闺房之词,大多数人的脑子里,怕就立刻想到了淫词艳曲,流传甚少啊!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李清照!
可是这也太假了吧,毕竟李清照是以一个女性视角来写的,不行不行!
宋知谦略略犹豫的样子,是逃不过楼舒婉的眼睛的,作为全书最会搞事业的女人,识人辨人之术,这是基本功。
楼舒婉放下手里的墨锭,撩了撩垂在额前的秀发,然后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梨花黄木椅上,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微笑着盯着宋知谦。一双修长匀称的双腿伸展开,微微离地,上下晃动着,配着那双巴黎世家,真是俏皮与性感并存。
见宋知谦迟迟不肯下笔,无聊的楼舒婉伸手从书桌上的餐盘中摘了一颗葡萄,樱唇微启,塞进了嘴里。
啊!这!
吃葡萄在楼舒婉心里,就真的只是吃葡萄,但是在宋知谦眼里,这可是赤裸裸的诱惑啊,在前世短视频里,都过不审的那种。
本就毫无头绪的宋知谦,此时更是心里一团乱麻。
但是就在楼舒婉吐出葡萄籽的那一瞬间,宋知谦突然就明白了牛顿当年被苹果砸是一种怎样的神奇体验。
内心一阵狂喜!
在宋知谦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闺房词中,能集艺术美感和情趣之乐为一体的,南唐后主后主李煜要说他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等宋知谦刚一写完,楼舒婉就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借着昏黄的烛光,楼舒婉轻轻地念了出来
“一斛珠,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笑向檀郎唾。”
读到“暂引樱桃破”时,楼舒婉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颤动,这种颤动不是因为惊叹宋知谦的才华,而是因为娇羞而引起的声线颤动。
武朝女子,哪里读过这样声色香艳的词!不颤才奇怪了!
虽然楼舒婉对诗词并无太深的见解,但是赋比兴的手法她还是懂的!
“笑向檀郎唾”,真是把自己刚刚的行为动作描写的恰如其分。
此时的楼舒婉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足足五年时间,自己竟然没发现身边的人,如此宝藏。
“知谦,我……”
楼舒婉依然有些颤抖,她浅浅的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到
“我以后还是叫你子衿吧。”
宋知谦猜想,子衿应该就是自己的字号吧。
“娘子开心就好,叫什么无所谓。”
说完伸了伸胳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楼舒婉会意的笑了笑说到
“今日这场地龙翻身,想必你那书房也乱作一团了,不如今夜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顺便给我讲讲,这罗袜……究竟怎样织成的,贴身之感,好生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