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道乙被宋知谦截杀的消息，被全面封锁了。

那天看到霸刀营倾巢而出奔出北城门的守城士兵，被上级训话：

“那是霸刀营的兄弟们出城恭迎厉帅回城，是对厉帅的尊重！”

而古桐观，也在当天就被厉天佑带着宣威营封锁了，对外的理由是陛下看上这个地方了，要建行宫！对郑彪则是说

“兄弟，我也曾被霸刀营欺负过，放心吧，我哥哥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主持公道，现在围古桐观，是怕霸刀营把你们斩草除根！”

这些看似完美的理由，大部分人是信的，但是总有一些人能挑出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出城恭迎厉帅，为什么要拖着一米多长的霸刀？比如怕霸刀营下黑手，应该去围了霸刀营啊，围古桐观算什么事？

阴谋论者任何时代都有，任何被封锁的消息也都不可能丝毫不走漏风声。尤其对于闻人不二这种专门做情报工作的人来说，敏锐的职业习惯让他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两天后，他在四季斋的密室里再次见到宁毅时，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立恒啊，前些天接到秦相的消息，童贯大军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胜利，方七佛等人已经决定退回杭州城固守了，但如今杭州城内粮草充足，城坚池深，扛了一年两年的，没什么问题吧？这就太难受了！”

宁毅并不傻，闻人不二说这些话，看似跟包道乙被杀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一言一语中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

搞事情啊！抓紧机会搞事情啊！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听宁毅如此说，闻人不二眼里顿时有了神

“立恒的意思是？”

宁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的站起了身子，看向窗外的秋景，无奈的笑了笑

“我可不想明年还站在这里看秋景，真他妈的看腻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是不需要说的那么直白的，闻人不二显然已经知道宁毅的决定了。

包道乙被宋知谦所杀，在任何人看来，那就是被霸刀营干掉的！若是能挑起这两个势力之间的冲突，最好能让他们火拼一场，弄个两败俱伤，虽然并不能因此直接导致方腊朝廷的崩溃，那至少也算是给童贯大军攻城创造了一个有利的外部条件。

“立恒准备怎么做？要我怎样配合？”

“简单，把消息放出去就行！这些泥腿子，面子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宁毅冷笑了一声，一脸阴险！

四季斋本就鱼龙混杂，放消息这种事，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几天后，楼家便知道了宋知谦截杀包道乙的事情，楼近邻差点就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宋知谦杀包道乙？消息准确吗？”

楼书望想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城里都传遍了，说霸刀营要杀包道乙，但是不方便直接动手，便忽悠宋知谦动手了！”

若在以前，楼近邻只会把这种消息当成笑话，但是自从小瀛洲诗会开始，他早就看不懂自己家这个以前的赘婿了。

“人呢？”

“被厉天闰抓了！怎么处置，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听娄相身边的人说，杀是肯定要杀的，就是怎么杀的问题了！”

砍头？

腰斩？

凌迟？

楼书望说这些话，显得很随意，宋知谦是死是活，如今确实跟楼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楼近邻却不这么想，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白手起家混到现在，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楼近邻站起身来，双手背负，一脸严肃的说道

“那个林庭之，是不是对舒婉有意思？”

楼书望愣了愣，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妹妹身上。

“好像……是吧！”

林庭之中秋夜抓走楼舒婉的事情，楼书恒一直都是瞒着楼近邻的，一来他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没必要让父亲烦心了，二来楼书望以前是想通过林庭之，结识一些包道乙的势力的。

“父亲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楼近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

“你可以跟他聊聊，若是他不嫌弃舒婉曾有婚事，我是可以把舒婉嫁给他的！”

楼近邻的话，让楼书望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父亲……这……”

“包道乙死了，仅仅杀个宋知谦就完了？完不了的！仇报了吗？没有吧！真正的凶手是霸刀营啊！”

“可是这跟林庭之有什么关系呢？”

楼近邻扭了扭脖子，在大厅里踱步走了半圈，似乎在理顺自己的想法。

“跟他没有关系，可是跟我们楼家有关系啊！杀了宋知谦后，方腊一定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但是，包道乙的人可忍不了啊，忍不了也不能拿这件事再做文章，毕竟已经是圣断的事，但是别的事，可以说一说吧，比如书恒断腿之仇！”

楼书望真的已经有点恍惚了，自己的父亲都在说些什么！

“父亲，您……还记得吗？二弟的腿，是被宋知谦打断的，跟霸刀营……”

“宋知谦死了后，咱们说是谁打断的，就是谁打断的！比如，投靠霸刀营的宁毅，跟你二弟，可是历来有过节的！林庭之若成了咱们楼家的女婿，替自己二哥出头，没问题吧？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给包道乙的势力有了另一个对付霸刀营的借口了？”

楼近邻说到这里，楼书望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包道乙的人，需要另一个借口对付霸刀营，林庭之作为包道乙曾经的入幕之宾，若是娶了楼舒婉，然后要替二哥出头，就等于把这个借口送给了包道乙的人。

只是，楼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呵呵，若是因此再杀了宁毅，甚至干掉几个霸刀营里的中层，那林庭之在包道乙势力中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再通过佛帅、娄相的关系，给林庭之一个实至名归的职位，到那时自家的女婿得了势，跟咱们楼家得了势，有区别吗？”

“懂了，父亲！只是，若是将来方腊败给了武朝，咱们就更难洗脱了！”

楼书望担心的事情，也正是楼近邻这段时间最担心的事情，不过他好像已经做好了打算。

“真到那时，杭州的生意也就别做了，不过只要林庭之能接过一些包道乙原本的势力，那我们楼家也算是有了军队了，到那时，离开杭州，去哪都能混口饭吃，至少也算保了全家性命！”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白手起家，一手把楼家的生意做到今天这般模样，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最大的牛逼之处就是能在看起来纷繁复杂的事情里，发现那些微小的机遇，再通过自己的资源，把这些微小的机遇放大再放大，变成自己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