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是你吗?”
当崔莹发现这似乎不是幻觉时,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只想知道眼前这人是不是她的言哥。
所以只问了是不是,却不问死没死。
是人,是鬼,是妖,对此时的她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魏言却不作答,看向张松:“我便是白日里你遇到的妖怪,我确实一连杀了八人,但都是生前害我之人。
“自我苏醒以来,从未伤及无辜。本想与你解释,你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张松脚下蓄劲,红莲真力暗蕴于掌,正待一言不对便去结果了他。事后借口说妖怪化形诱骗于人,他其实不是真正的魏言也就罢了。
就算妻子有所怀疑,时间一长总有接受的一天。
只是听魏言话中之意,张松又有了新的想法。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过来寻仇。倘若能骗他主动放弃,正好绝了妻子的念想,彻底了却一桩心事。
想到这,张松虽掌力未散,依旧保持着随时能发动攻击的姿势,口中却道:“原来是魏兄,你竟还保留有生前记忆神智吗?”
魏言点点头,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张松:“我杀的几人,为何死前有人说‘张公子反悔了’?”
张松的心狠狠一跳,脸上却未显惊慌,心思电转之间,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那日我的人凑巧救了莹莹,事后我得知此事,本已寻得这些恶贼。
“却怎奈受限于师门门规,无法对普通人下杀手,便惩戒一番,扭送到县衙了事。他们许是以为我反悔,又想要杀他们吧。”
孙邈与张松单独谈话之时,崔莹并不在场。
张松心中有鬼,自然也不会对她实言以告,是以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沉浸在复杂纠结的情绪里。
她没反应,攥着【藏形符】躲在林中的人可是立刻察觉到不对了。
“居然真如孙兄所言,这张松满口胡言,必是心中有鬼!”楚一忿忿道。
张松话一出口,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孙邈心中已是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心念一动,无字书立刻浮现,他又确认了一遍新法术的获得条件。
“惩奸除恶,可获新法”
惩奸除恶,这说法却是与斩妖除魔不同。
孰奸孰恶?这一遭倒是要看看,无字书与自己的判断标准,是否相同。
“楚姑娘,我带来那些士兵精通军中作战,若有六十余人,再加上你,可敌得过那张松?”孙邈低声道。
楚一心中一惊,之后连连摇头:“孙兄要捉那张松?使不得。你那军士看上去确实精锐,但那张松若大开杀戒,只需杀伤十数人,其余人等胆气便丧了。
“炼气中期的修士,等闲军卒百人也奈何不得。倘若数量更多,敌不过也多得手段遁去,断不会轻易被擒被杀。”
孙邈摸着下巴又道:“倘若那些军卒悍不畏死,就算不敌,也会战至最后一人,又当如何?”
楚一苦笑:“那等精锐,只在话本演义中听闻,却从未见过。倘若当真有此神兵,或许一支百人队再加上我可将他拖住击伤。
“但他有真气支撑,气力绵长,时间一久,待我等力尽,终是难免一败。更何况修行之人,多有神兵法宝,就算只是炼气修士总也有一样保命的道具。”
情况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
见孙邈还在盘算,楚一劝道:“不如我先上报天谕司,交由他们定夺?”
于天德刚刚锁定那紫衣道人身份,此时天谕司的人应该正在追查,恐怕没工夫管这种屁事。
何况朝廷和宗门的关系本就微妙,他们会为了给一个普通人伸张正义,就去得罪宗门吗?
被社会教育了几年,孙邈早已不似学生时代那般天真。
“那炼气期的修士,能做到百毒不侵吗?”
“啊?这却不能,以我所知,除非金丹大成,寻常凡品毒药才能入口无碍。便是筑基修士,也只是抗性比普通人强罢了。”
孙邈听完嘴角一勾,这就好办了。
……
魏言听完张松的话,沉默良久。
那紫袍道人不知有什么目的,教他画皮之法,以为他学了去是要来带走莹莹。
但无论那人打着什么算盘,他却不是那般想法。
张松的话未必是真,他知道,但他已经不想查了。
此番观察下来,张松对莹莹的好应当是发自真心的,这就够了。
自己已成一具白骨妖怪,几天前借他人皮相与莹莹借故稍作攀谈,便害她沾染妖气、身体抱恙。
若是带走她,又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呢?
他此来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不再打扰她的理由。
“……好好照顾莹莹。”魏言转身。
“魏言!!你给我站住!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魏言身子一震,停了下来,却依旧不去看崔莹。
崔莹此时从张松身后冲到身前,一把甩开他的手,对魏言痴痴道:“自你死后,你知我盼这一天多久了吗?就在刚刚,我马上就要放弃了。
“我今天本已决定了,最后来这河畔一次,便死了心去做真正的张家媳妇,不再为你守那活寡。结果你来了,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吗?!”
魏言猛然抬头,死死盯住崔莹泪眼婆娑的俏脸,古井无波的神识中掀起滔天巨浪。
为我……守活寡?
张松怒极,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便能得偿所愿,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他知道,今日无论魏言如何选择,以崔莹的性格,这番话说出口便没想过再回自己身边了。
果然,崔莹转过身,俯身跪了下去:“张公子,妾知道你是好人。这一年多对妾无微不至,只是妾此生终究心有所属……”
正说着,她忽然闻到了一阵像酒一样的奇异香味,头昏昏的熏然欲醉。
“好人?我看却也未必吧。你这好人卡发的早了点。”
一个声音似乎是从地下传来,孙邈半个身子忽然从崔莹身边的土中浮起,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药丸又苦又涩,却让她清醒了过来。
“失礼了。”孙邈抓着她的胳膊,一下将她也拽进了土里。
“啊!!”
崔莹一声惊呼,已然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