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莲仰着头,正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可奇怪的是,他除了用嘴喝酒之外,鼻子也在不断吸收着倾泻下来的酒体,而正是这个举动令南宫焱寒毛直竖,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只因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原本已不该存在的人。
李青莲也注意到了南宫焱那异样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不必见怪,天下酒鬼,品酒方式各有不同,有人畅饮,有人细品,而我则喜欢用舌头品尝酒味,用鼻子感受香气。”
南宫焱已经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委身于万雪山庄之下,南宫焱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回以微笑。
二人回到聚仙楼已是寅时,南宫焱本想去瞧瞧香儿的伤势,但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去女儿家的房间,免不了会被人说闲话,故决定等天亮在做打算,当下便回到自己屋内,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尽是扇庄和万雪山庄的事。
一声鸡鸣划过,仿佛撕裂天空一般,唤醒起整座杭州城。
南宫焱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大厅,李青莲正在柜台翻看着账簿,瞧他的样子,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他不想打扰,便决定先去看看香儿,刚要转身,李青莲却先叫住了他。
“南宫公子睡得可好?”
南宫焱见他并未抬头,心道;“此人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自嘲般的微微一笑,道:“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南宫焱思索一番,道:“上少林!”
李青莲放下账簿,抬头看向他,道:“几时出发?”
“立刻!”
李青莲再次低下头,缓缓道:“南宫公子少年豪杰,风里来雨里去自是不在话下,可香儿姑娘受伤未愈,着实不宜旅途劳顿啊!”
“所以我想把她留在李大侠这里养伤。”
李青莲一愣,看着他,说道:“香儿姑娘意下如何?”
南宫焱低头不语。
“南宫公子放心便是,聚仙楼一定好生照顾香儿姑娘。”李青莲当然明白,他是不愿拖累香儿。
南宫闻言,似是放下个包袱一般吁了口气,抱拳一辑道:“多谢!”
“南宫家与万雪山庄乃是世交,南宫公子不必客气。”
“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
南宫焱低着头,盯着地上,沉默不语,似是要找个坑钻进去一般。
李青莲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跟着便对小二一番吩咐。
吩咐完店小二,他转头看向南宫焱道:“南宫公子毋须觉得羞耻,我是个酒鬼,可是最懂何为两袖清风了。”这话不假,酒鬼为了一醉方休,豪掷千金,大醉过后,即便是睡在马厩也是毫不在意。
南宫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微微一笑,以表感激。
官道上,南宫焱骑马疾驰,此刻的他已是满腹疑问,他想不明白,万雪山庄与杭州扇庄的案子有何关联?更想不明白李青莲为何要委身于万雪山庄之下?这些事情之间又是否会有所联系?
他摇摇头,自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扇庄逃离之时,没有来得及收拾行李,而身上的盘缠自入城前就已用完,这第一次开口借钱的感觉,令他耿耿于怀,他无奈的叹口气,重新将钱袋放入怀内,心道:“这个人情既然欠下了,迟早要还。”他不愿欠别人,更不愿意欠万雪山庄的人情。
不觉间,马蹄声渐缓,跟着马背上传出一声低沉,‘咕’。
南宫焱回过神,无奈的笑了笑,自聚仙楼出发已两三个时辰,一路疾驰未歇,马的脚力也该到极限了。而自己从昨夜到现在是油米未尽,也难怪自己的肚子血气不通,发出轰鸣,武功再高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
他身子前倾,温柔的抚摸着马背,自语道:“马儿啊马儿,好畜牲,想不到我南宫焱居然会落魄到跟你同病相怜。”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南宫焱远远瞧见前方升起的炊烟,空气中飘来阵阵香味,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是牛肉面!”
他睁开眼,算了下脚程,差不多已过湖州。
“好畜牲,咱们有口福了,能在这种地方吃上一碗牛肉面,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说完轻勒缰绳,一人一马径直朝驿站方向行去。
他将马拴好后便朝店内走去,刚要进门,一声悦耳的呼唤自背后传来。
“少庄主!”
南宫内心大惊,一转身就看到香儿正牵着马朝自己走来。
他呆愣在原地,脑子里反复的念叨着‘她怎么跟来了?嘴上却未能开口。
香儿走到他面前说道:“少庄主,香儿得知你已出发的消息,便策马追赶,终于。。。。。。终于让香儿跟上了你。”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你。。。。。。你跟来做甚?”南宫焱有些支支吾吾。
“香儿。。。。。。香儿答应过老夫人,要。。。。。。要。。。。。。要照顾好少庄主。”只听‘哇’的一声,竟委屈的哭了出来。
香儿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南宫焱不辞而别甩开她是不想牵连到她,可好不容易追上他时,依然管不住自己的眼泪。这就好比一个孩子因为贪玩不懂事,抢了别家小孩手中的糖葫芦而受了爹妈的打,虽然心里明知是为他好,可依旧会感到委屈,难过。
看着香儿脸上的疲态,南宫焱不由心生怜爱,他伸出手,拍了拍香儿的头,“你为了追我,一路未歇,想必一定又累又饿,”说罢自顾自牵起香儿的手就往店里走,香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南宫焱牵着走,只见她慢了半步,脸庞通红的跟在南宫焱身后。
二人刚进店内,小二就热情的迎上来招呼,南宫焱也不多话,直接要了两碗牛肉面,刚拿起茶壶准备倒茶,自店外又走入一人,此人一身劲装,外面还披着已经破烂不堪的盔甲,头戴斗笠,手握长枪。
那人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酒,一碗牛肉面。
香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此人,疑惑的问道:“那人的盔甲都烂了,怎么还当个宝似的穿在身上?”
“只因那副盔甲代表的是个身份!”南宫焱喝了口茶,“江湖上门派众多,帮派林立,其中能吃皇粮的,除武当、少林之外,就只有他们了。”南宫焱看向此人,继续道:“不但能吃皇粮,还能受到朝廷嘉奖所颁发的盔甲。”
“这身盔甲是朝廷给的?”香儿皱眉。
“不错!”南宫焱看着此人的装扮,心中有了个大概。
又自店外闯入两名大汉,他们大喊大叫着十分抢眼,好像生怕店里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牛肉面上来,对南宫焱二道:“二位客官请慢用。”走时看了看进来的大汉,嘟囔道:“奇怪,今天怎么那么多武林人士。”
大汉一坐下,便大声囔囔着叫小二上酒,其中一名身背虎头大刀,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说道:“岂有此理,大爷我自行走江湖以来,遇敌无数,其中也不乏高手,但大爷我每次都可全身而退,可像今次这般狼狈的,却还是头一遭。”
另一名眼如苍鹰,身材瘦小的汉子应道:“是啊大哥,谁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从泰山一路追来。”
“可惜了寨子里的那些兄弟,尽数死于他手。”魁梧大汉愤怒的拍向桌子。
“这个仇一定得报,好告慰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
“好在终于将他甩了去,要不然,他那一手狂风扫雪六十四枪咱兄弟俩还真不好应付。”说罢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吼道:“他奶奶的,老子的酒怎么还没上来。”
小二见来人不好对付,忙端酒上来,魁梧大汉一把揪过店小二,骂道:“叫你上个酒那么慢,是生怕我兄弟二人不付账,还是瞧不起咱们呐!”
“大。。。。。。大爷。。。。。。小。。。。。。小的。。。。。。小的哪敢。。。。。哪敢瞧不起。。。。。。二。。。。。。二位爷。。。。。。小。。。。。。小的腿。。。。。。腿脚慢。。。。。。二。。。。。。二位爷。。。。。。请多担待。。。。。。”店小二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说话都打结了。
“哼!没种的家伙!”魁梧大汉一拳打去,店小二直飞出丈许远,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二人,怎地如此无理?”香儿轻声嘟囔道。
“看来,他们在北方横行惯了。”南宫焱一边嗦着面一边回道。
香儿本以为小声说话,对方听不到,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惜她错了,她错在低估了对方的功夫,更错在不该背后嚼人口舌。
魁梧大汉转过头瞧见了香儿,哈哈大笑一声向她走来。
“小妮子生的水灵灵的,细皮嫩肉。”他看了看正在吃面的南宫焱,又道:“跟着大爷我,也好过那小白脸。”说罢就要伸手去摸香儿,哪想到香儿出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大汉脸上。
大汉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他不敢相信一个女人敢打自己,怒吼道:“小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一落提刀就向南宫焱的头上砍去,出刀速度之快已可在武林中排前列,南宫焱本以为对方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绿林黑道人士,没有加以提防,可没想到对方一出手竟还是个人物,想要闪避已来不及,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死定了,刚要闭眼,余光瞥见到自旁快速的闪出一个人影。
大汉一刀劈来,南宫焱已来不及躲闪,只好凭着经验下意识的向后一挪,哪知大汉变招极快,手腕一翻,一招横扫千军再次袭来,直取南宫首级。他只觉后心发凉,暗道: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于是将心一横,大喊着从桌上随手抄起一个杯子就向横扫而来的虎头大刀迎了上去。
可就在此时,人影已然欺近,手中银枪出手,宛若游龙一般,向着大汉手中的虎头大刀扎去。
只听‘当’的一声,兵器相交迸发出猛烈的火星,枪尖竟准确无误的扎中横扫而来的虎头刀锋,几乎同时,南宫手中茶杯也已砸在大汉脸上,大汉手中吃力,攻势一弱,还未及反应,南宫已一个闪身绕开余势,避过了这一刀。
大汉猛然回头,待看清来人,脸上便是一惊,不禁大喊道:“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