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也是方才得知~”高力士苦笑。
皇帝背着手踱来踱去,好一会儿,忽又开口:“第五琦,南家小郎的那首诗,你可晓得?”
第五琦从短案那边站起身,顿了顿,便轻松吟哦起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九圣君,浮云挂空名。
翰墨蔽仁恤,暂窃一夜声。
此戏何足道,五噫出吴门。”
皇帝又沉默了会儿:“你看如何?”
第五琦拱手:“有仙气...但,诗意似远未尽也~可惜~”
“...是啊,可惜了啊~”皇帝轻叹了声:“...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啧啧啧...”
他转头看高力士:“那日的情况,将军可再与我说一遍?”
高力士走上两步,躬身笑:
“老奴也是后来听说的,至于各种细节,难免模糊了,便再说回给圣人听个乐吧~”
“前两年江南连旱,圣人慈悲心忧生民,差老奴跟着太子前往检视抚恤。”
“行至姑苏时,老奴自作主张去了趟南府,当时想着,替圣人瞧瞧,若是那府中后人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后也能斗胆在跟您跟前提一嘴。”
“便这样与那南家五郎结识了...”高力士仿佛想起什么奇怪的画面,悄悄瞥了眼文质彬彬站那儿的第五琦。
结识南寿的那会儿,还同时撞见了这位的宝贝妹子第五敏敏呢...后来要不是自己出手,还不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当时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至今也只有四个人知晓。
别说第五琦应该还不知道了,连皇帝那儿高力士都没讲...因为确实有点尴尬。
苦笑了下,高力士又继续道:“...也算是老奴与他的一桩缘法吧~”
“至于此诗的来历么...老奴当时已跟着太子回东都了,并未亲眼得见,但据说是那南五突发宏愿,想籍着旱时在姑苏城里开条新河,一来方便以后城里交通取水,二来也能以工代赈为灾民们谋个暂时活路。”
“但修河终归是件大事,纵然南府有些钱财,也不适合由他一个白身来担当...听说他曾几次三番拜会姑苏当地的豪门名士,嘿,但结果么...”
“风闻当晚,在太湖湖畔做了场好热闹的雅集,姑苏左近不少名士都专程前往一起赏月赋诗作乐,那南家五郎得了消息也去拜会...嘿嘿,好像当场却被取笑是个不学无术的,还有人架着说若他能随便做出首律诗来,便一切好说...哈,似是终于把那南五给惹急了.”
“痛饮数杯后,便当场朗声颂出了这首《白玉京》...嘿嘿,老奴这边说的马虎,但想来是夜他也是出尽了风头吧~“
“哈哈哈哈~”皇帝抚掌大笑:“难怪有“暂窃一夜声”之说,张狂是张狂了些,但有情可原...唔,那晚果然是他一枝独秀么?”
高力士赔笑:“应当是的,否则这般规模的雅集后,定有诗抄记录,结果后来流传出来的只他这一首。”
皇帝又笑了会儿,摸摸胡子:“不学无术么...记得将军还说他之前有遇仙?”
高力士赶紧躬身:“那是他对老奴讲的,至于真假如何,老奴确实不知。”
“...唔...五噫出吴门...所以便千里迢迢来长安了么?”皇帝一摆手:“高将军啊,他既然来了,那你便差人...不,正好朕心情有些烦闷,咱们这两日便一起瞧瞧他去,看看那遇了仙的小五郎,到底是来长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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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转眼又已是下午时分了,永平坊里不少妇人正与平时一样,聚在十字街口清凉寺门前的大榕树下,做着缝补活儿说些闲话。
今天的话题中心,自然是那个刚搬过来,还口带吴音的俊俏小郎了。
原本只觉得这新街坊不但人才英俊嘴巴甜,可不曾想,近中午时,他又领着三辆超级大车回来了。
那车子...真是装的满满当当...莫非都是他的家资?...这可了不得啊。
此时的长安,原本就有“北贵南贱东财西工”之说。
永平坊靠城西南,住的大多是些庶民和工匠,要是赶上不景气的日子,不少家里断粮个两三天都是常事,还得出城找些野菜果子来填补。
连坊正家里抖搂干净,都未必能填满那么大的两辆车。
莫非那小郎是富贵人家?...可富贵人家怎么会来搬来永平坊里呢?门户完全不相当啊~
正叽叽喳喳议论得热闹时,话题中心便出现了。
南寿开开心心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吃得心满意足的小智言。
方才在西市酒肆里张罗了三桌,热情款待车行伙计们后才把人送走。
顺利舔到空投,心里盘算着美好的长安计划即将展开,南寿怎么可能不快活。
正好看到坊内的消息中心,他大笑着连连朝几张熟悉面孔招手:
“哈哈哈~刘婶儿,方家二嫂,之前瞧见没,我行李已经全到啦,等晚上落了坊门,大家得空后都记得去我那儿一趟啊,带了些土产,少不得还得请大家帮我尝尝...那边几位高邻也别客气,都来都来,哈哈,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千万别生分咯~”
妇人们纷纷起身欢喜着答应,还有立刻放下手里活计,说要上门去帮洒扫的。
南寿想了想,也没客气,笑嘻嘻领着那四五个妇人就往家走。
因为他这宅子确实不小,虽不是新的,但毕竟之前空置了阵,正式在里面生活前,洒扫也得当个小开荒来做。
前后两进呢,南北堂屋各一架,再加上大小东房和大小西房,厨房柴房,光房就有足足八口。
并着前小后大两个院子,总面积按后世算法怎么都得有八百多平方。
不过这在永平坊里倒也不算奢毫,毕竟时代环境都不同。
长安人口虽多,但地价房价整体并不算贵,尤其是在靠城南这边,据说常年住不满,有些坊里的空房屋墙甚至被人推了,成了菜畦。
长安居,大不易。
然而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这边贵的却不是地皮和房子,而是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