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在觉得自己身体中又涌出了力量,涌出了内力。只可惜却似乎有力使不出。每奔出三四丈便几乎摔倒,好在任不在每次都以奇怪的方式在地上一滚,然后又借势起身,如此跑了许久。双脚早已没了知觉,甚至动作都很僵硬,就如同还未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
高山就在眼前,纵使任不在如此惨状,身体感官如此微弱,他毕竟还是嗅到了山上随着热浪拍来的阵阵芳香。
他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此时似乎才开始发现那些花儿的美丽,嗅到花香后,精神也好了很多,或许是心理原因吧。任不在望着模糊的大山,他记得百草谷就在前方不远处才对。入口虽然狭窄,却还是非常醒目的。谷口有一个高大的建筑,旁边不远处也有市集、城镇。谷口挂着高大扁牌,上面书着“百草谷”三个大字。
任不在应当瞧得见的,只是此刻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只是依照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向着百草谷奔去。
几乎每一步都要倒下。
门口守着两个白衣少年,纵使黄昏的阳光将他们的眼睛晃住,他们似乎也不曾眨眼。二人分列门口,神色傲然,以为世间之事都要经历百草谷批阅许可眼神睥睨,好似天下之人都当拜倒在百草谷中一般。
虽是如此,那二位少年站得却十分笔直,如同一颗青翠长竹,立于斜阳之下。风吹日晒,屹立不倒。
二人目光不接,平行着视于前方。霞光之中,虽远处人来人往,此刻却开始顿住,似乎正在看着什么。
二人心中想到,或许又是哪个耍把戏的在路口玩耍,真当百草谷是你家后院?想到此处,一边少年冷眉高竖,便开口说道:“师兄,我去教训教训那帮家伙。”
另一少年不置与否,双眼仍旧目视前方。那少年见他没有说话,便自作主张就要走去。
毕竟他们不过十来二十岁,虽然心性修为也已不错,能够耐得住性子守在谷口,却毕竟还是个孩子。
鲜活的生命,旺盛的精力,虽然被压制住,却使得他们好奇心变得更加旺盛。那位师兄好像也有点站立不住,想上去凑凑热闹一般,却还是忍住。
师弟此时已踏出步子,却在这一瞬,师兄便看见人群红光之中,迅速奔出一人,只见此人狼狈不堪,怀中似乎抱着一个女子,女子靠在男子怀中,双手抱在他的脖子上。但是这两位守门少年只一眼便已看出这少女已然命绝。似乎突然心中也有些难受。
那位师兄瞬间说道:“不用去了,又是一个不守规矩的来了。”
周围的人群望了过来,似乎还想跟着任不在到百草谷门口看热闹,却惧于百草谷两位年轻弟子,呆立片刻,便自顾离去,似乎今日又多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任不在此时正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跑着,见着前方不远处似乎有着人影一般,心中一喜,便又使出点力气,却因此脚下一空似的,便向前倒去,一个就地翻身,便又踉踉跄跄站起。
眼中模糊,似乎距离那两名少年不到一丈处便立时停止,却是站立不定,几乎倒了下去,坐在地上,抱着清灵。
与此同时,二人也怒声喝道:“站住!”
任不在呼吸未定,整个人几乎崩溃。却还是喘息着说道:“在下求见医圣石文婷姑娘,求两位朋友行行好,她中毒很深,一刻也不能耽搁!”
那边师弟却低声斥道:“你可知道百草谷的规矩?早不到巳时,晚上过了酉时,午时都不接待任何病人!”
两人似乎已嗅到一股怪臭,嫌恶的望了望那怀中女子,本来似乎长得面容姣好,此刻却早已发紫,双手漏出手腕,竟也是紫黑色一般。
任不在喘息道:“知道,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万分,在下无意劳烦二位。身上有数千两银票,可与二位作辛苦费。烦请通报一声。万望收纳!”
说罢他便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虽然已经粘在一起,却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银票。财物动人心,美人惑人心。二人见得这么多银票面色也骤然变了,却还是未踏一步。
左边那师弟人道:“我们只负责替你传个话,成不成就不管了。”
任不在急道:“没事没事!烦请烦请!”但是手中银票方才递出,左边少年也正走近。任不在却瞬间收回。
少年脸上怒容顿显,气愤不已,喝声道:“你小子原来是想耍我!”
掌中已多了根银针。
任不在慌忙揣入银票,道:“不是,在下身中奇毒,这银票也一定染上毒药了,只要两位帮忙传个话,之后在下定与二位所有财产以作谢礼。”
二人见任不在随手一掏便是数千两,心中盘算此人必定家财万贯。右边少年顿时和颜悦色的说道:“足下请稍候片刻,等在下师弟前去禀报。”
右边少年方才说罢,左边那少年便已向着门内奔去。
二人方才见得少女如此惨状,心中早已计较,这女子已死去不久,只是全身似乎都在散发着奇异的臭味,不过好在这里是百草谷,百草山上浓郁的花香将这腐臭掩住。虽是如此,但是这肮臭却如刀剑一般,令那少年站在一丈外都能够嗅到那奇异的气味,眉头紧皱。
任不在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一般。
不到片刻,那少年便已出来。道:“石师姐今日早已出去了。”
任不在脑袋中那仅有的一根弦却似乎就要断掉,急忙问道:“那神医乐老前辈在吗?”
少年回答道:“乐老前辈早已云游天外,我们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他们受人钱财,又见任不在如此深情,加上女子身上惨状,心中也似乎有了一些怜悯,面中带着一丝怜悯。
任不在又抢声道:“那石姑娘去哪了?什么时候会回来?”
少年叹了口气,道:“石师姐只是说出去采药,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此时又有几人蹒跚着向此处赶来,显是也十分焦急。
正前方是一位麻衣老汉,背上背着一个孩童,那孩子气息奄奄,命在旦夕。旁边还有一位妇人,面容憔悴,行动中似乎带着一股死气。纵使那两位少年见了也不禁皱了眉头。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出现了一位姑娘,似乎身上受了重伤,蹒跚跑来,不到两三步便已倒下,又接着站起,跑上几步,再度倒下,却似乎就再也站不起来一般,却还是奇迹般的站起身,向着百草谷方向跑去。
两位少年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右边少年说道:“今日怎么有这么多人?”
另一位少年叹道:“师兄少来守门,自是不知,每日都会来不少人。”
师兄问道:“他们不知道规矩?”
师弟道:“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会有人来的。被堵了一次想必就会学乖了,到附近找个地方暂时住下,第二天再来。”
此时那老汉已哭着大声叫到:“两位少侠,快救救我的孙儿吧!今日早上他被蛇咬了,大夫没有治好他的毒,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罢竟已哭的几乎倒下,身旁妇人此时也流着泪说道:“两位小兄弟,我好像中毒了,请行行好,带我去谷内看看吧!”
任不在此时如何不急,虽然他们也是苦命之人,但是今日却不得不霸道一回了。抢着说道:“谷内还有其他名医在的,可不可以让他们看看!”
此时他心已死了大半,那根弦也响起了一点点奇怪的声音,似乎就要断开。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上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心中虽已绝望,但是至少清灵现在还有生机,还抱着自己的脖子。
他却不知那双手只是手指卡住,抱在他的脖子上面的。
怀着一点点的希望,对他而言,却比救命的稻草还要珍贵,任不在急忙道:“付多少钱都可以,请两位一定帮帮我。”
那两位少年理也不理那几人,先望着任不在,俱是叹了一口,显是为这深情的人所折服。道:“你怀中女子生机已断,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你胡说!”
任不在此时就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孤狼,愤怒的吼出声,漏出已带着血丝的牙齿。
那两位少年此时也同情的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轻柔,缓缓道:“你还是随我来,去看看你身上中的毒能不能解吧?”
任不在惨然一笑,心中最后那根弦此时也“嘣”的一声断了,似乎自己和整个世界都变得遥远了起来,也似乎自己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泪水又滑了出来,却还是紧紧搂着清灵,又笑道:“清灵既然已死了,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只是想站起,此时却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唯一的希望已经断绝,任不在哪里还有勇气和力量?
二人不忍看向任不在,也没有因为任不在的无礼而生气。却见身旁老汉和那中年妇女不停的请求着。哀声有如哀猿啼哭,着实令人潸然泪下。
师弟眼神转为不耐,道:“你们知道百草谷的规矩吗?早不到巳时,晚上过了酉时,午时都不接待任何病人。”
那老汉抢着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了,少侠!孙儿中了毒,恐怕活不到明天了,还请少侠帮帮忙。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来还您的恩情的。”
他已然跪倒在地,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头,额头瞬间便已蹦出血花,老汉眼神涣散,似乎就要死去。却几乎感觉不到身后的小男孩的气息。
那妇人也缠上了另一位少年,哭腔说道:“少侠,我中了尸毒,今日若没有解药,一定会没命的。”后面已泣不成声,跪倒在地,在那师兄身前磕起了头。
奇怪的声音响起奇怪的节奏。二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看着二人,又看到已蹒跚跑来的一个女子,眉头便没有松开过。
“你们这样求也是没用的。规矩就是规矩,若是规矩坏了,百草谷如何立足。要不你们准备后事,要不你们就去找找附近的名医。”
那老汉和妇女如遭天雷击顶,几乎便要倒下,却还是哭丧着脸哀求着,抱着二人的腿,似乎正在抓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那二人心中嫌恨,便要抬起一脚,向着老汉和妇女踹去。
正待踹去,却突然听见任不在大声说道:“二位少侠!”
那二人这才住手,面色稍和,问道:“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