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有一股恶寒自心底升起,顿觉不妙,这才躲过一劫,撞开的门口赫然站着方才正在吃饭的那个和尚,手边拿着柄奇异的弯刀,就像天空的弦月。
姚三环没有转过身来,但是他早已料到是这人,刀疤扭动着像一条条小蛇阴森而恐怖。
“杀!人!僧!”
“你要保她?!”
杀人僧静如深潭,苍劲伫立。下一刻,手上弯刀再度消失
时间拉回到不久之前。王元拉着游让出了客栈便一路左拐右拐,街上行人不绝,烈日曝晒。两人一前一后在人堆中向着一处挤去,过了一会儿,终于看见远处一座十分高大的建筑,上面挂着红绸长帘,又挂了许多大红灯笼。
游让惊奇的望了望,反正前面人实在太多,根本挤不动。便拽住王元,大声问道:“王老板,这春宵宫白天也开着的?”
王元没有说话,只是哈哈一笑,便拉着游让继续挤过街道,到了门前,才发现门外站着十几二十个壮汉堵着这些人。游让看得头皮发麻,跟着王元。
“走,咱们这边。”
王元说着便将游让拉着自一旁小巷子中穿过,转了几转,终于没有人烟,又走了会儿。游让抹着汗水,这才问道:“这天天都是这样的?”
“今天刘奇刘榜眼和李状元亲自拜访,乐小楼作陪,自然有很多人来看了。”
刘奇虽是榜眼,却实当为状元。才思敏捷,三年前为京都作赋便名噪天下,后来中了榜眼却不在朝中寻职,两袖遥遥,便辞了京都拜入李家,做了李家客卿。
这状元郎李密便是李家长子。天下之人对其所知甚少,又兼朝中腐败不堪,这状元的名头到底副实不副实,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当然这些王元是不会告诉他的。带着游让窜入一个小门后,走过巷道便来到一处十分典雅精致的房间,房外丝竹之声、男人吟笑之声、女子低鸣之声透过门户,难掩嘈杂。
伸手掩了掩耳朵,眉头一皱,还没适应过来便被王元拉着出了门:“你先在这里玩玩,说不定就能看见一眼乐小楼,喏,她大概就在那里。”
游让顺着王元的手指望去,见到二楼之上有一处空格楼台,帘珠垂下,屋内人影未动,只能依稀辨别那两条身影对坐的窈窕身影或许就是乐小楼。
看了些许,王元低头笑道:“这乐小楼不仅才色双绝,手段更是令人佩服不已。这几年来有多少高管才子都想一亲芳泽,却连她的手指都碰不到,哼哼,而且,这些人居然还没有一点脾气。你说怪不怪?”
这番话听来就好像听天书一般,游让只是呐呐的应着,这时候早已被王元拉进人群,自己一溜烟便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游让看着人头攒动,身边不时走过一男两女,这里的男子显然都是些极有身份的人,眼神展望,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睥睨天下的眼神。
这不过是他们打心底看不起这些青楼女子罢了。
这里待不了一会儿,心中便颇为不爽,想着返回客栈。只是这里实在拥挤,根本看不到出口,外面热浪冲天,里面却似乎并没有那么热,这使得游让心中颇为疑惑,但是这些并不重要,将之强压心头。踩地轻跳便飞出尺许,四下一望,便望见了方才出来的屋子。
心中大喜,赶紧朝着那里走去,大门毕竟是关着的,还有许多人把守,游让自然不是什么愣头青,傻傻的就要从门口往外冲。那样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他却不知道麻烦已经来了
阁中清幽淡雅,女子素衣裙装,未施粉黛,也遮不住她的华容天姿,面上挂着浅笑,正与李密和刘奇谈着些诗词歌赋。她从未见过李密,但是其状元之名倒是多有耳闻,起初或许有些怀疑,今日一见倒还真是有些才学,虽然远不及他身旁的榜眼刘奇。刘奇虽然才名在外,今日本是陪着李家公子来的,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出风头,加上这李密本也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他在旁边安心做着陪衬就已足够。
刘奇虽然也惊艳于乐小楼的才艺容貌,倒还不至于为一个青楼女子倾倒,他投入李家,自然也是想学李白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小心思。
三人楼上正缓缓谈着,乐小楼早已无意作陪,只是此时一时也找不到机会。突然外面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初时声音还不是很大,后来却越来越响,到好像是中年女子正在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什么。
“哪里来的臭小子!”
“乳臭未干,也敢跑到这里来摸油?不想活了是吧?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棍棒敲打之声,已传了上来。刘奇皱着眉头,美酒方至嘴边,却又无趣放下,随意的望了望乐小楼:“乐姑娘,李某有事在身,告辞了。”
旁边刘奇似乎正在惊奇,虽然外面吵杂之声坏了气氛,但是也不至于马上就走了啊。但是这李密说一不二,为人性格十分古怪,他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向着乐小楼拱拱手,道了别。
李密自然不再与乐小楼说话,只待刘奇与乐小楼做了别,二人便缓缓离去,两人正在下楼,楼下众人早已散开,大门开启,拥堵人群也已被挤到一边
乐小楼靠在台上,笑吟吟的看着下楼的两位锦衣缓步,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心中却早已长舒一口气。她本来不想与这李密见面,却又拗不过王妈妈,加上自己确实对这李家大公子李密有些兴趣,最后只好勉为其难了。
虽然心中不愿,善于交际,游离于豪官大臣风流才子之中的第一名妓自然手段高超。她自信自己不会被别人看出这一切都是在敷衍。虽然花魁选举她从未参加,没有获得花魁的称号,但是她的名气却一直都稳压每一届花魁
刘奇紧紧跟着李密,楼梯旁别无他人,便低声问道:“李兄,乐姑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合胃口?”
李密笑着摇摇头,附耳低声道:“我对乐姑娘倒是蛮喜欢的,可惜乐姑娘可是相当讨厌我。”
“从何说起?”
“刘兄啊刘兄,你好歹也是花丛几度游的风流才子,怎么连佳人好恶都看不出来?长路漫漫哦,哈哈”
李密拍着刘奇的肩膀,哈哈笑着。
两人来时,一掷千金,话语不过三刻,便洒然离去。真是当世怪人。
望着楼下被拉到一旁正被乱打的少年,嘴角笑得更是开心,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掩着嘴,叫了声:“蕞儿。”
身后走出一个小丫头,也是一身素衣,若是细观,便能发现此女子容貌甚为天人。小丫头低头缓声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望着楼下还在被打的游让,乐小楼似乎笑得更是开心,笑着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壶酒便向着自己嘴里倒进。
“啊!小姐,他们还在呢,要是被看见就不好了。”
小丫头惊慌的抬起头,就要冲上前去夺下,奈何自己身子还不及乐小楼的喉颈,要抓自然是抓不住的。小丫头见此瞬间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溜了下来,哭声道:“小姐每次都这样,最后小婢又要挨打呜呜”
说着便扑在乐小楼胸前,哭了起来。乐小楼此时脸颊早已升起两朵红晕,将着酒壶在蕞儿面前晃了晃,蕞儿见机急忙抢上,双手夺下,泪水顿止,嘟着嘴道:“小姐不要老是欺负蕞儿。”
乐小楼笑着摇着她的小脑袋,两个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打着钟摆。
“好歹姐姐也是你的主子,怎么能这样跟姐姐说话?王妈妈越不让我这样喝酒,我越是要这样喝”
说着说着,似乎有了些醉意。蕞儿搀着乐小楼,低头嘟哝道:“小姐是好受了,小婢就要受苦了。为了小婢,小姐还是忍忍吧。”
“呵小丫头,哪有丫鬟让主人为丫鬟着想的?”
看着蕞儿可爱的模样,乐小楼带着几分醉意,笑呵呵的摸着蕞儿的头,坐在櫈上,蕞儿也跟着嘻嘻笑了出来。随后,乐小楼双手抱着蕞儿的脑袋,向下拉近,将自己晶莹血红的双唇吻上了蕞儿的带着些干涩的嘴唇。四唇相触,蕞儿几乎就要软掉,却还是挣扎着:“呜小姐呜会被”
乐小楼双眼微闭,将瘫在自己怀中的蕞儿捉弄了一会儿,这才罢手。
蕞儿脸色潮红,望着乐小楼美丽的面庞,竟有些奇怪,但还是带着点生气的声调,道:“小姐,蕞儿蕞儿不喜欢,小姐以后别这样了。”
“可是姐姐喜欢啊,蕞儿为姐姐牺牲一下,姐姐也可以为蕞儿牺牲的。”
方才泪水还在,乐小楼如此说着,青葱般的右手已温柔的为蕞儿擦着泪痕,整理着发丝。蕞儿躺在怀中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那双闪躲的眼睛,实在可爱,可爱到令人想去尽情的捉弄。
乐小楼又俯身下去,蕞儿好像发现什么一般,急道:“小姐小姐,刚才叫小婢是有什么事吧?”
“嗯?哦,你去告诉王妈妈,就说我要见见她打的那个男人”
“这样真的好吗?姐姐,这样可能会把李状元和刘榜眼得罪了”蕞儿本身长得也很是貌美,而且诗词琴曲舞蹈这些技艺都得到了乐小楼的真传,就算与历届花魁相比,恐怕都不会逊色半分。要不是乐小楼强保蕞儿,她的身子恐怕早已失了正因如此,蕞儿对这位小姐也是十分感激,百分忍耐,千分顺从,万分喜爱了。
“怕什么。我只是见见那个小子。”
“但是,但是他有什么值得小姐见的?”
“嗯?吃醋了?”
乐小楼这般说着又缓缓的低下了头,脸上带着坏笑,红晕出霞,看起来竟比最美的晚霞还要美上三分。
蕞儿自然受不了这样的话语,更受不了这样的笑容,本来恢复如常的脸上又迅速的跃上了绯红,兔子般跳出,逃也似的走了。留下乐小楼趴在桌上痴痴的笑着。